傅聿川没功夫去猜想她的变化。

她怎么样都跟他无关。

两人本来就是被迫联姻结婚,互相都没感情。林浅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谁会在乎空气有什么变化?

傅聿川收回视线,转身去了二楼书房。

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韩嫂走到林浅身旁,小声说:“太太,先生是不是生气了?”

林浅:“草莓好甜。”

韩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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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作为京城第一名媛,林浅有着严格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没嫁人之前在林家,她需要照顾父母,出嫁后在梨园,若是傅聿川在家,她得体贴顾着他。

他有晨跑的习惯。

她会在院门口等他,为他送上干净的毛巾。在他上楼洗漱的过程中,她会亲自下厨做早餐。

今日不同。

傅聿川锻炼结束,开满梨花的树底下没见到她人。他进了别墅,换好衣服下楼,偌大的客厅也没瞧见她的人影。

傅聿川喊住路过的韩嫂,问道:“她人在哪?”

“太太还睡着。”

七点半了。

这的确不像太太的作风。

往常这个点,先生在家的时候,太太已经在做早餐。先生不在家,太太也该在窗前的贵妃椅上看各类书籍了。

韩嫂试探道:“先生,需要我把太太叫醒吗?”

傅聿川:“不用。”

他走去沙发处坐下,拾起桌上那本还未看完的财经报刊。

八点钟的时候,韩嫂来送了一杯早茶。楼上没动静,林浅还没醒。八点半,韩嫂来送饭前水果,楼上依然没动静。

九点钟。

林荫道有汽车驶入,进门的男人穿着一套黑色的冲锋衣,摘了墨镜就往傅聿川那边跑:“我听齐特助说你出差回来了,就立马来了梨园。哥,这次跨国合作案你谈得真牛,公司那几个不服你的老董事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傅寒环视四周,又说:“林浅人呢?”

话音落。

察觉到傅聿川投来的微冷目光,傅寒立马改了称呼:“对不起哥,嘴快了。没看见嫂子的身影,我就问一下。”

傅聿川和林浅关系并不好。

外界知晓两人是奉长辈之命联姻结婚,相敬如宾礼貌客气。但是,圈内外并没有人敢明面上薄待林浅。

傅聿川是个护短的人。

即便是联姻,没有感情基础,他也给足尊重。傅寒看不惯林浅,但还是听从傅聿川的命令,喊她一句嫂子。

因为哥教过他:“做人要有教养。”

不过,对于林浅,傅寒只能强行装出几分教养。他吐槽道:“哥,林……嫂子是唐千兰给你选的结婚对象,是唐千兰的眼线,用来监视你的。她很有本事,两年了硬是半点马脚都没露出来。”

唐千兰是傅家的女主人,傅聿川名义上的母亲。

二十几年前傅父出国工作,欺骗了当时还在读大学的聿母。直至小聿川四五岁,母亲才得知男方有妻子。

母亲恨自己识人不清,同情与她有着一样遭遇的原配唐千兰。便想着带小聿川远走他乡,不曾想唐千兰雇凶杀人,母亲死在一个冰冷的雨夜。

这些年傅聿川也在躲避唐千兰的追杀,直到五年前,傅聿川凭借证券投资一举成名,才得以自保回国,美其名曰:认祖归宗。

他天分很高。

颇有经商头脑,也善于领导下属,管理公司。这几年他进入傅氏集团,从基层做起,一路做到如今执行长的位置。

唐千兰忌惮他。

只恨当初没有像枪杀聿母一样解决掉这个贱种。

如今他回了国。

他有了自保的本事,更加不好动他了。

于是,为了更好地牵制傅聿川,就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说是为他的终身大事考虑,实则就是给他塞了个监视器。

不知道这个监视器是太蠢,还是太会装,结婚这两年他们都没查到有关林浅与唐千兰私下联系的证据。

楼上传来脚步声。

只见林浅穿着一条藕粉色的收腰吊带长裙,搭着一件白色的针织外衫。初春的早晨,带着花香的微风从窗外吹来,荡起女人的裙角,裙子轻飘地拂着她白皙纤细的脚踝,有着少女的温柔却也不失女人的风情。

她没有化妆。

巴掌大的脸白白净净,唇釉都没擦。随意扎的一个鱼骨辫慵懒耷拉在左肩,下楼的过程中她垂眸看步子,轻提了裙摆。

有那么一瞬间。

她好像比窗外的春景更惹人注目。

傅寒眼睛瞪得像铜铃,整个人呆愣了好几秒钟。印象里的林浅很呆板,穿衣非常保守,她很少穿裙子,给人的感觉就是死气沉沉的晚秋暮色,从未有过这般春意盎然的生机感。

她五官是好看的。

但也被她那木讷无趣、性缩力十足的神态动作给掩藏得一分不剩。以往傅寒每次见她,多和她说半句话,都觉得折寿短命了。

今天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不像林浅了。

第一个迎上去的是韩嫂,妇人眼睛闪着光,“太太,您要出门吗?您今天的打扮真好看,特别漂亮。”

有灵气。

她这个年龄就该肆意灵动。

“嗯,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林浅应着。

刚说完话,她细心察觉到了客厅里的某道视线。林浅转头,毫无偏差地对上傅聿川的眼睛。他这个人冷峻孤僻,本就难以捉摸,又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内心隐藏得很深,除了他深邃的黑眸,林浅读不到他任何情绪。

她移开视线。

瞥见了傅寒那张野性难驯的脸。

傅寒是傅聿川无血缘关系却胜亲兄弟的弟弟,情谊深厚。

两年前傅家与林家联姻,满座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谁都不敢插嘴,十七岁的他最勇,冲出来抗议:“为什么要我哥娶她?”

“我哥的婚姻自己做主。”

“你们这群人凭什么三五句话就定下他的终生?凭你们长得老死得快?”

他的抗议无效。

林浅傅聿川还是结了婚。

婚后她会跟傅寒碰面,在梨园,在傅家老宅。男人眼神狠厉嚣张,神情傲慢不服,但还是会低头喊她一句:“嫂子。”

傅寒很讨厌她。

这点尊重是来源于傅聿川的命令

林浅没与这哥俩说话,她收回视线,转身往餐厅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问:“韩嫂,今早吃什么?”

韩嫂:“太太,我做了您爱吃的细面。”

主仆二人走远。

声音也消失。

傅寒盯着林浅离开的方向良久,转头看傅聿川,掉下来的下巴还没捡回去:“哥,你也看到了对吗?她不对劲,她是吃错药了吗?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她她——”

她的确有了不同。

昨晚傅聿川回来就注意到了,今早只是加固了这份变化。

相较于傅寒的错愕与惊讶,傅聿川面不改色。他放下手里的财经报刊,只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过度关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