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教頭見這個賊配軍生的雄壯,哪想到他這麼陰險。

此時他藉著酒勁,認定林沖是假冒的,只是要來騙些錢財。

就算他真是林沖,也只能說明林沖名不副實,是個虛名很大卻沒什麼本事的小人。

他也不揭穿林沖,心中想著一會自己在武藝上壓他一頭,好生折辱他一番。如此一來,柴進這裡就認定了自己比林沖還厲害,豈不是比揭穿這個小人還要痛快。

柴進上一個師父,就是被洪教頭打死的。這個世道本來就是強者為尊,他不覺得打死人有什麼不對。

兩頭蛇敖元把這一切看在眼底,早就看出了林沖的用意,心裡一個勁點頭,這人如此卑鄙陰險,正是個修道的好苗子,難怪他一門心思要入道門。自己就跟定了他,說不準真能混進宗門裡。

林沖一副畏怯的模樣,說道:“既然非要比試,咱們可事先說好,點到為止...不要傷了和氣。”

洪教頭滿臉不屑。

“放心,某不會把你打死的。”

柴進眉頭一皺,忍不住又看了林沖一眼,難道我看走了眼,這是個草包?

一群人來到演武場,洪教頭脫了衣裳,拽扎起袍子,隨手拿了一根棍子。

林沖握著杆棒,一股親切感由心而生,作為一個武痴,他最喜歡的是槍棒而不是戒刀。

這一路上,他一直用魯智深的戒刀對敵,這還是第一次摸到槍棒。

“請賜教!”

林沖腳尖一點,氣勢陡然一變,如泰山壓頂一般,狠狠地逼視著洪教頭。

洪教頭獰笑一聲道:“槍棒無眼,洪某會盡量留情,但若是不小心傷者林教頭,還請大官人不要怪罪。”

柴進冷聲道:“開始吧!”

洪教頭舉起杆棒,高高躍起劈砸下來,鋒芒氣勢,大有不同。

林沖輕輕一退,輕鬆躲過。

洪教頭見一招落空,心中惱怒,使出渾身力氣,一連攻了七招。

林沖飄然後退,閒庭信步,甚至還有一隻手背在身後。

柴進此時也看出端倪來了,忍不住大聲叫好。

洪教頭心中憋屈,怪叫一聲,猛地從側身敲來,激起一片勁風,颳得髮絲飛揚。只聽“嘩啦”一聲,那演武場上敖練力氣的石墩,被他砸為兩半,石灰瀰漫騰空。

洪教頭這一招勢在必得,在他的視角里,林沖根本沒有躲避的空間,但是卻打空了。

他愕然抬頭,只見林沖正站在他的棍棒上,笑吟吟地看著他。足尖點棍,竟然輕若無物。

這是什麼水準的輕功?

洪教頭冷汗直流。

如同見了鬼一樣。

“到我了吧?”

林沖很有禮貌地問了一聲,不等洪教頭回答,便將槍棒橫在肋下。

瞬時間一陣虎嘯龍吟聲,他手腕一動,便有罡風護體。

洪教頭見事不好,本欲退走,赫然發覺全身氣機被鎖,無論如何挪退,均脫不出林沖視線所截。

此時他才知道,兩人的差距,何止是天差地別。

洪教頭此時已經完全醒酒了,他心中靈光一閃,自己要是再打,恐怕會被這廝打死。

他一個骨碌,就要跪地請降。

林沖見他膝蓋一彎,馬上就是一棍,點在他的肋下,讓他整個人超前傾倒,像是朝自己進攻一樣。

開玩笑,你要是跪了我怎麼表演?

“來得好!”

林沖大喊一聲,炫技般揮舞棍棒,他非但控制著自己得進攻,還要逼迫著洪教頭隨自己得攻勢而動。棍子如雨點般往洪教頭上招呼,細碎的爆擊聲密如炒豆,劈啪不絕--

最損的是他一邊打,還一邊架著他不讓洪教頭倒下,卻絲毫不影響自己的速度。

林沖根本就沒有管對手,只是讓自己身體的動作與“棍”維持平衡,進退趨避、如影隨形……

柴進目瞪口呆。

今日重新整理了他對“武藝”二字的認識。

嗡的一聲,林沖手中地棍子如龍蛇般脫手而出,直愣愣插在地上。

洪教頭正好倚在棍子上,才沒有倒下,好在林沖沒想要他的命,所以他渾身無一處不痛,卻並沒有受嚴重的內傷。

“多...多謝林教頭不殺之恩。”

洪教頭驚魂未定,雙腿癱軟,額頭觸地道:“洪某服了....”

林沖沒有看他,柴進也沒有看他,幾人轉過身去,又回到了桌上。

有三五個莊客趕緊上前,扶著洪教頭退了出去。

柴進這人雖然豪爽,但也不是個傻子,今日洪教頭丟人丟大了,今後恐怕很難在這裡混飯吃了。

“今日柴進才知道什麼是真豪傑!”柴進舉起酒杯,大聲道:“我敬教頭一杯!”

林沖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擺手笑道:“大官人謬讚了,不值一提。”

魯智深呵呵一笑,從頭到尾他的屁股就離開過座位,那洪教頭的本事,他一眼就看穿了。

就這樣的人,也敢和林沖對打,只能說是無知者無畏。沒被打死,已經說明自己弟兄宅心仁厚了。

“林教頭今後有何打算?”

柴進緊張地問道。

林沖這樣的好漢,他當然想留在自己莊內。

眼下看似海晏河清,其實大宋已經到了非亂不可的地步,北邊的韃子越來越不安分。

失去了幽燕,大宋門戶大開,河北山東隨時都會被韃子洗劫。

各地盜賊蟻聚,佔山為王,朝廷的手根本管不到。

柴進拉攏人心,救濟江湖豪客,也不是全無目地的。

亂世就是英雄的舞臺,在北邊的大漢已經印證了這一點,黃巾一鬧,群雄並起,很多人趁機割據一方。

大宋的國力還不如大漢,要是真的亂了,宋庭拿什麼鎮壓群雄!

“大官人,實不相瞞,在下想要離開大宋。”

“哦?”

想要修道,就要進宗門,宗門又都是受朝廷管制的。

林沖是逃犯,而且是重犯,朝中還有高俅這種級別的敵人,想在大宋修道難如登天。

柴進猶豫片刻,問道:“莫非是因為高俅那廝的迫害?”

林沖眯著眼,說道:“我與高俅老賊不共戴天,早晚要把他父子的狗頭剁下來,不過這次離開大宋,卻不是因為他們。”

“那是為何?”

林沖站起身來,雙手抱胸,舉目望遠,罕見地斂去了笑容,神情十分凝肅。

敖元一看,暗暗腹誹:這人怕不是又要吹天日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