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法快,蕭潛龍的身法也快。

但兩人又快的截然不同。

蕭潛龍動起來,就彷彿條毒蛇一般,周遊流轉不止,威猛無濤,勢不可擋。

而自己的身法則像是水中蝦動,靜止瞬息,動逾迅疾,是稍微的停頓中帶點跳動。

要說兩人誰的身法更高明,速度上是難分高下的,兩人之所以身法如此不同,乃是修習的武藝的特點所造成的。

王隨真的技法講究一擊致命,所以在兩跳之間,會有短暫的停頓。

因為在短暫的停留之後,下一擊的爆發力會更為強橫!

蕭潛龍的技法則講究的是連綿不斷,濤濤不絕,只要第一下成功擊到了敵人的身上,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就會接踵而至,無窮無盡,直到將敵人徹底擊殺掉為止!

兩人互相繞了三十多個圈子之後,心中均不由的互生欽佩之情!

佩服!佩服!身法上竟能做到毫無破綻!

蕭潛龍身體一抖,向後退出了約莫兩丈來遠,淡淡道:“你年紀雖然不大,功夫著實不錯!可惜你現在仍遠遠不是本至尊的對手,既然你殺了我的愛徒小蟲子,你今日便在這裡向我磕頭拜師罷,你只要磕了頭,我馬上就收你這個徒弟進師門,咱們兩個既然成了師徒的關係,那殺小蟲子的這筆帳自然便一筆勾銷!你如果願意的話,還不馬上磕頭?”

眾九江幫的幫眾聽了這話,不由得大為譁然!

要知道,東海龍王蕭潛龍,不單單只是九江幫的太上幫主,同時還是江南這數個省份數十個幫派的太上幫主,從南昌到九江,大部分幫派,全歸蕭潛龍管轄,而且蕭潛龍這個太上幫主一向不管俗物,是個甩手的太上幫主,事事皆是由弟子去辦理,各個幫會的大小事物基本上全都是由蕭潛龍的徒弟來定奪,蕭潛龍一介武痴,只痴迷於武術,其他的事一概不理會,而這蕭潛龍現如今一共只有兩個徒弟,一個就是剛剛死在王隨真手中的小蟲子,另一個就是陳美人的父親——陳萬三!

而陳美人的父親陳萬三隻是蕭潛龍的記名弟子,並不是入室的真正弟子,蕭潛龍的真正入室弟子,只有小蟲子一人而已。

現在蕭潛龍突然說要收王隨真為入室弟子那豈不是說殺了小蟲子的這小子,不但沒有任何懲罰,反而是一步登天了?

這麼大的權力把柄忽然落到王隨真的手裡,真是讓人羨慕之極,嫉妒之極,惱火之極!

九江幫裡的眾人,個個做夢都想當蕭潛龍的入室弟子,但人家蕭潛龍壓根對他們這群貨一個也瞧不上眼。

大家不由得眼睛發赤的看向王隨真。

有憤怒,有嫉妒,有羨慕,不一而足。

胖肥魚聽了這話也不由得吃了一大驚,十分驚愕地看向王隨真。

若是王隨真答應了,那以後自己豈不是每天都要被王隨真呼來喚去的反覆折磨?好不容易自己的頂頭變態陳美人死了,自己還沒舒坦一會,就又要來個祖宗尖!

胖肥魚越想越是頭大,他對王隨真的手段著實有點發怵。

王隨真翻了翻白眼,冷笑道:“勝負未分,你怎知我不是你的對手?你是不是怕了我?所以自己找個臺階下?還讓我磕頭拜師,真是天下的笑話!就你這點玩意,嘿嘿~~真是小麻雀——沒見過大糧食,你會兩下狗刨,還真把自己當游泳健將了嘛?我師父要殺你,只用一根手指頭就捻死你,都不用第二根!”

這話一出口,蕭潛龍鼻子都氣歪了,他一向高傲無比,目中無人,今日見了王隨真的功夫,想收王隨真當徒弟,好讓他每日能跟自己交流交流武藝,不料竟會碰一鼻子灰?

守著這麼多的人讓他這個太上幫主丟這麼大的面子,蕭潛龍不由怒火攻心,眼中殺氣翻湧,怒聲道:“你自己找死,莫怪我下手無情!”

王隨真暗暗運氣,又翻了個白眼道:“一點微末伎倆,也敢大言不慚?今天不是我活就是你死,你墨跡什麼?你仔細想想用什麼姿勢死不那麼難堪,你……”

王隨真的俏皮話還沒說完,蕭潛龍已氣的頭髮都根根直豎了起來!

蕭潛龍反手從後腰間往外一拽,手中已多了一柄奇形兵刃!

此刀長一尺二寸,寬不逾三寸,筆直直地,如一柄小短劍相似,只在靠近劍尖的地方有一絲絲弧度。

這把兵刃看起來是一把短劍,仔細看,其實乃是一柄縮小了的柳葉刀!

這柄柳葉短刀的刀身上靠近刀柄處有淺淺的兩個凹痕,看上去像是兩顆金色的星星,隨著刀刃的晃動閃爍不定,遊移不定,十分的奇異。

“此刀名為兩儀柳葉刀,我自藝成以來,只用過兩次,而你是第三次!”蕭潛龍冷冷一笑,將刀尖指著王隨真,續道:“別的倒也罷了,此刀一遇拜藍教的人,威力倍增,你還不出劍?再不出劍,你就沒有出劍的機會了!”

這柄短刀雖然不大,但自從蕭潛龍將短刀拔出來以後,整個九江碼頭的溫度似乎一下就下降了好一度,怪異的寒氣刺的人面板上起了一片片的雞皮疙瘩!

刀身上的兩個凹痕,彷彿兩隻眼睛一般,惡狠狠地盯著王隨真,王隨真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微微的散亂不受控制起來!

這柄柳葉短刀有古怪!

王隨真將內氣順了一順,凝氣右手,一把翠綠如木的纖纖細劍,從掌尖迸射而出,吞吐不定!

蕭潛龍登時吃了一大驚,拜藍教的藍主他也見過不少,但第一次見到有藍主能凝氣成劍的!

好深厚的劍氣!

這一手一露出來,蕭潛龍登時不似先前那般兀定了,眉頭微微皺了皺,眼睛一眯,刀隨人至,人隨刀走,一刀斜斜切向王隨真脖頸。

這一刀乃是百花柳葉刀中的殺招絕學——殘花式!

又叫——零落斬!

花開花落,乃是世間常態。

沒有常開不敗之花,沒有常春不秋之季,沒有常紅不老之顏。

花謝之時,落英繽紛,風氣捲起,四散飛舞。

壯麗動人。

殘花式,已將刀招中花樣的變化運用到了極致,一刀不是一刀,彷彿是千萬刀萬萬刀。

抬眼望去,刀光飛舞,佛是萬千花瓣在隨風四處飄零、歡呼跳躍一般!

若是一般人見了這個變幻莫測、眼花繚亂的刀法,難明對方刀路心中便會先慌三分!

與人動手過招,最忌諱心慌意亂,因為心慌意亂之下不免會動作失常,一旦動作失常不免要中刀。

好在王隨真早已將武功練到了不動如山,六感八方的神變之境,早已可以不用眼睛觀察敵人,不論你千萬花招如何變幻,只呆呆的如同一根棍子一般在柞原地動也不動,靜待真正的刀招襲來!

蕭潛龍團團圍著王隨真轉了數圈,見王隨真在原地動也不動,目視地面,眼皮抬也不抬,一晃身躥到王隨真身後,一刀斜斜切向王隨真脖頸,準擬一刀便將王隨真的腦袋切將下來!

王隨真頭也不回,反手一劍,一招基礎劍法的下撩劍,準確無誤地格擋住了蕭潛龍揮來的柳葉短刀!

蕭潛龍見王隨真竟揮劍相格,心中大喜,催起內勁,極為兇狠地將柳葉刀劈砍在了綠色氣劍之上!

兩種兵刃狠狠相撞,陡聽‘咔’的一聲脆響,蕭潛龍被綠色氣劍上傳來的巨力震的向後直退了五步,才堪堪立定身形,登時臉色大變!

王隨真只覺的手臂巨震,險些要凝聚不住劍形,向前連踏七步,低頭看去,只見翠鬱郁的劍刃上,一個深達二寸的豁口赫然在目!

此劍最寬處,也只有三寸,若是豁口再深一寸,氣劍必然被柳葉刀斬斷。

若是剛剛氣劍斷了,自己的腦袋怕不是要被一刀兩斷,切的飛將起來乎?

想到這裡,王隨真不由得冷汗大冒。

好鋒利的柳葉短刀!

看來這柄柳葉短刀不是普通的鋼刀,乃是一把削鐵如泥鋒利無匹的寶刃!

蕭潛龍看了看手中的柳葉刀,又看了看王隨真,臉色變的如寒冰一般陰冷,額頭上青筋暴綻,陡地怒道:“你不是拜藍教的藍主!你是何人?”

王隨真氣催劍刃,將劍鋒上的綠氣渡了一層又一層,開始將氣劍劍刃加寬加厚。

原本以他的功夫,不足以凝氣為劍,但有了枯劍的幫助,他做到此事已然是輕而易舉。

“我說過我是拜藍教的嗎?我乃王隨真是也,你吹的牛皮震天響,真動起手來,也不過如此!就這兩下子,還自稱什麼東海龍王?真是個笑話,我看你改一改外號,叫做~叫做東海吹王還差不多,嘻嘻……嘿嘿……再打下去,也不過如此,我看咱們兩個還是各自走路的為好……”

王隨真說這話,其實就已經是給蕭潛龍臺階下了,因為他們兩個數次交鋒,心中已然明瞭,兩人的實力只在伯仲之間,誰想贏過誰,不玩命是分不出輸贏的,如果兩人裡有一個人獲勝,那另一個人就算不死也會變成重度殘廢!

付出慘烈的代價方能一較高下,屬實有些不值的。

任何人,在付出自身難以承受的代價時,免不了都要思量思量。

蕭潛龍在九江府,一向都是橫著走,誰敢不捧著他說話?不曾想他今日竟會受王隨真的譏笑奚落。

蕭潛龍一向眼高於頂,自認為是九江府的地下皇帝,天下除了他自己以外,別人根本就不算是人了,只能算是雞犬牛羊,那個畜生敢這樣跟他說話?這是活的不耐煩了?

蕭潛龍身上衣衫無風自起,頭髮也被內氣震盪,根根豎起,層層罡風以他為中心,向周圍緩緩壓迫著蔓延開來!

王隨真察覺到了蕭潛龍身上散發的驚天殺機,心如止水,暗運枯木神功。

場上眾人被兩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逼迫,不由自主的紛紛向後退卻,九江碼頭登時變的空蕩蕩起來。

只聽蕭潛龍腳下的青石板上傳來一聲怪異的短響,蕭潛龍的柳葉刀已如閃電般不可思議的刺到了王隨真面門前!

王隨真擋也不擋,躲也不躲,揮劍向腦後斬擊。

半空中傳來‘叮’的一聲輕響!

柳葉刀第二次跟氣劍撞在了一起!

原來,蕭潛龍的身法已快到的極處,快的已經能在人的瞳孔中留下幻影,所以看似他持刀刺向王隨真的面門,實際真人已到了王隨真腦後!

蕭潛龍將殘花式催發到了極致,一個呼吸之間,恍如珍珠落玉盤,又如疾風吹銀鈴,‘叮叮叮叮叮’,刀劍相擊,發出了一連串的急響,兩個呼吸後,響聲頻率倍增,‘叮叮叮叮’幾乎連成了一道長聲!

這是一場絕世高手之間的亡命對決!

兩人都已將人體最極限的潛能激發出來。

只見場中的兩道人影,忽如飛龍,猶似猛虎,好似靈猿,恍如兇鷹!

兩人各施手段,竭力攻守!

當真是快至極矣,急至極矣,妙至極矣!

碼頭上的眾人,無不看的膽戰心驚,驚駭莫名,幾乎忘記了呼吸。

那情形,如波濤澎湃,變幻莫測,如山摧河塌,沛然莫御,如登高臨淵,顫慄莫明!

如此大頻率的極限動作,就是再厲害的高手,也堅持不了多久!

只過了五個呼吸的功夫,王隨真和蕭潛龍兩人齊齊的暴喝一聲,隨後場中爆發出‘啵’的一聲大響。

人影乍合陡分!

王隨真手中的綠劍已被擊的粉碎,化為點點綠光,江風輕輕一吹,片片消散在了風中。

蕭潛龍手中的柳葉刀挾帶著怪異的‘嗚嗚’風聲,飛射於八丈外的石板之上,入石半尺,刀柄兀自‘嗡嗡嗡’的顫動不已。

王隨真嘴角緩緩淌下了一絲鮮血,氣息急促地強笑道:“一……一介吹王……不……不過不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