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隨真見她那東張西望找鬼的樣子,活脫脫一隻受到了驚嚇的小倉鼠,模樣滑稽,十分有趣,不由得哈哈大笑。

朱玲玲這才反應過來,知道王隨真是在嚇唬她,不由得有些生氣起來,鼓著腮幫子,不再理會王隨真。

一路無話,再無波瀾,兩人很快就到了那間小小的廟宇!

數年沒來,廟還是那個廟,只是變的更加殘破了一些。

三年前,幷州府的捕快,除了一個錦衣衛沈虛軍重傷而逃,其餘的人盡數數死於這座小廟!

後來殺了捕快的兇手一直未曾捉到,案子拖的時間一久,上面不再追查,此案便不了了之。

但從此之後,民間盛傳,這間小廟鬧鬼!

這樣的傳言一出,再也沒人來上香打掃了,三年來,這間小小的廟宇一天比一天荒蕪。

進出小廟的小路,已被荊棘阻擋,廟宇周圍的樹木,再也無人來照看修剪,生長的過於旺盛,雖然現在是寒冬臘月的大晴白日,但一到廟前,王隨真和朱玲玲仍舊感覺周圍陰氣森森,鬼氣十足!

王隨真扶朱玲玲下了馬,打發馬兒到了一邊的林子裡去吃乾草,跟朱玲玲說道:“到地方了,我們進廟去看看吧。”

朱玲玲有些懼怕,皺眉道:“你師父和你就住在這裡嗎?我怎麼覺得這個地方,不像是有人在裡面住?”

王隨真走進廟去,四下觀察,道:這地方就是沒人住的,我師父和我也不住這裡!師父只是讓我來這裡找他接頭罷了,這廟裡廟外,可是死過不少的人!你可不要亂摸亂坐呀!

朱玲玲嚇的頭皮一涼,緊緊跟在了王隨真身後,一雙眼睛不住的四下亂掃,道:“你說什麼?你又在騙我玩是不是?你怎麼知道這廟裡廟外死過不少人?你見了?”

王隨真抖一抖蒲草團上的塵土,示意朱玲玲坐在自己身旁,說道:“當日我就躲在佛像的後面,親眼所見!那日我長山大哥大顯神威,連殺數名捕快!要不是那名錦衣衛沈虛軍身上有三連的手弩,長山大哥肯定連那沈虛軍也一起殺了!”

說起這事,王隨真心中忍不住連連嘆息。

如今廟宇仍在,長山卻已經逝去,倘若跟長山大哥在此相聚,談談當日的情形,再談談當日自己被嚇尿的場景,兩人說說笑笑,豈不極好?

王隨真抬頭向佛像望去,只見那日佛像被弩箭射壞的半邊泥胎,仍舊沒有被修補好,但當時射在佛像上的那個小小的羽毛弩箭已經不見了。

他心中又想到:“那時我年紀既小,見識又淺陋,還真的相信世間的一切事,只要去祈求佛祖,佛祖肯定便會來幫我,那時我還時時幻想,沒準那天佛祖心情好了,還會加倍的幫助我!我還不停的幻想佛祖會讓紅香姐嫁給我,如今想來,這些想法當真十分可笑!世間倘若真的有佛祖,他也應該在忙自己的事,那有功夫管張三家生個男娃,李四家多賺點錢這種狗皮倒灶的小事呢?”

一個泥塑的東西,自己被弩箭給射壞了,自己都無法修補好,又怎麼能來幫助凡人呢?

連自己都幫不了的人,卻聲稱能幫助天下所有人,這不是擺明了在騙人嗎?

長山大哥說的對,世間並無佛祖,佛像只不過是那群禿子用來騙錢的把戲罷了!

王隨真心思轉來轉去,忽然眼角餘光看到廟頂的橫樑上插著一支弩箭。

王隨真站起身來,心中暗道:“當日沈虛軍一共射了三箭,並無一箭射到這橫樑上,怎地弩箭跑到橫樑上去了?啊!是了!”

王隨真想起長山說:去小廟的橫樑上等師父!當時自己悲傷過度,沒有注意到長山大哥的這句話有問題,看來這橫樑之上定是另有古怪!

王隨真攀著旁邊的豎梁,縱躍到橫樑之上。

橫樑之上,有些腐朽的弩箭之下,果然插著一張字條。

王隨真將字條取下,跳下橫樑。

他開啟字條一看,見字條上用正楷寫道:“拜藍教藍主攜魔器已至江南,不日必至青寨拜聖宮拜聖!不必再去官路上阻攔拜藍教聖駕!正月初四於此地集合,如我不至,則初五至青寨拜聖宮外林中尋我!行動務須隱秘,不可暴露!切記!切記!”

王隨真一見這紙條,心中既喜悅又安心。

喜悅的是終於很快就要見到師父,安心的是師父似乎比長山還要更早的知道了拜藍教藍主和魔器的訊息!

王隨真收起紙條,貼身放好,心中又開始憂慮起來:“常浩大哥說師父見到拿魔器的藍主必死無疑,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把師父勸到他家裡去,然後先上白木山上去請師爺出山,再說對付藍主之事,這事不知怎麼跟師父說?師父看來是來過這個小廟,應該不會再來啦!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王隨真焦躁的踱來踱去,心裡有些猶豫不定,拿不定主意。

旁邊的朱玲玲一直好奇的看著王隨真的舉動,她見王隨真不停的走來走去,眉頭緊皺,道:“喂,王大俠客,你走了這麼久的路了,馬兒都去休息啦,你也坐下來休息一下吧!不要再走來走去了,你看這地上的塵土都被你給攪起來啦!咳咳……”

王隨真聽了這話,瞬間拿定了主意,笑道:“馬兒其實並不累,它只是……”

話未說完,只聽廟外陡然響起馬兒的臨死之時的悲鳴之聲:唏律律!!!

這馬兒的悲鳴之聲,只響了半聲便戛然而止。

王隨真臉色一變,臉色凝重的道:“外面來的人很不對勁!”

朱玲玲嚇的從草墊上跳將了起來,問道:“那個?不對勁?我們是不是現在便快點跑?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王隨真面色沉凝,搖頭道:“此人追蹤有術,咱們跑不了多遠,必被此人追上!而且馬兒現在已經被那人給殺了,我們怎麼跑?”

朱玲玲有些懼怕的躲到王隨真身後,極為恐懼地問道:“那……那你能打的過他嗎?”

王隨真默然片刻,道:“與人動手便會分出生死來1以命相博,又哪有什麼必勝的法門呢?天底下,又有誰敢說自己是天下第一、天下無敵呢?”

王隨真抓住了朱玲玲的手腕,將她拉到佛像跟牆壁之間的縫隙中,道:“你躲在這裡,不要出聲!也莫亂動!不論勝敗,我定然讓那人尋不到你的!”

朱玲玲陡然整個人都撲了上來,緊緊的抱住了王隨真,哽咽道:“不不不,你不能敗,你不能死,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我一個弱女子,如果沒有你,我怎麼活的下去?我想好了,如果你贏了,我便繼續跟著你,你如果輸了,死了,我便會跟你一起死!我爹爹死了,那個懦夫白小川也不敢娶我了!但我跟那白小川之間也本來也沒有什麼,你既然救過了我,也摸過我的手了,我朱玲玲從此便認定你了!你便是我的夫君!你說吧,你要不要我?你要說不要,我馬上便死給你看!”

朱玲玲右手一翻,手裡已多了一個十分精巧的小剪刀,剪刀直直的對著自己那纖細白晰的咽喉。

王隨真愣住了,他怎麼也想不到朱玲玲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說出這些話來!

他更料想不到,這弱小女子有了主意後,竟會如此的堅決!

看她這架式,自己倘若不立刻答應她,她便要立時自盡!

王隨真耳聽八方,此刻已經聽到了廟外傳來鐵器緩緩摩擦地面的聲響,他輕笑道:“有佳人如此待我,死又何憾?我答應你!”

飛身一躍,人已跳至廟外,凝神向林中看去。

也不知是不是王隨真自己產生的錯覺,外面本來晴朗的天空,此時已經變的隱隱地有些陰沉起來!

林中閃出一個個頭極為高大魁梧的漢子!

這漢子走路姿勢僵硬,正緩緩地以拖刀地而來。

拖在地上的那把刀細如長劍,略略的有一點弧度,在有些陰暗的林中,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那漢子全身都被黑暗所籠罩,看不清模樣,但隨著這漢子緩緩的走到近前,王隨真耳中開始隱隱地響起了陣陣鬼哭之聲!

這聲音若有若無,似乎是有,仔細一聽,卻又寂寂無聲。

王隨真冷笑一聲:“裝神弄鬼!東水書院好大的名頭,就靠這種小把戲來嚇唬人麼?”

刀客的聲音極為刺耳,宛如被撕裂的鋼鐵:“我聽聞拜藍教這次到了江南的共是三位藍主,想不到竟然有兩位已經到了幷州府!看來幷州府出了好苗子,不但這藍主要來兩個!連僅有的兩把魔器中的一把也給請了來!不知魔器可在你身上?還不趕緊請出來?你要再不請出來,那你就再也沒有機會去請了!”

王隨真心中十分驚訝,暗道:“拜藍教的魔器一共只有兩把麼?拜藍教的藍主到幷州府的共計有兩位?其中有一位藍主身上帶有魔器?”

王隨真知道這人錯把自己當成了拜藍教的藍主,冷笑道:“顧德興難道沒有告訴你,我身上並無魔器嗎?”

刀客嘿嘿冷笑了幾聲,笑聲猙獰又陰冷:“嘿嘿嘿,今天運氣好極!有藍主祭刀,不枉我相信了顧德興那廢物一次!”

刀客舉刀而立,凝神片刻,錯身擰步,‘呼’地一刀,當頭砍下!

刀光雪亮,恍如長空之中的閃電!

王隨真橫移而躍,躲開了這一刀!

只聽‘哧’的一聲輕響,長刀把王隨真的長袍砍去了一角!

好快的刀,真是平生第一次遇到如此勁敵!

刀客一刀不中,移形墊步,長刀橫刃,直削直進,攔腰又是一刀!

這刀客的刀法無任何花哨和多餘的動作,而且這名刀客的刀跟普通的練刀之人大為不同,幾乎不用停頓換氣,一刀不中,緊接著便又是一刀!

一刀快似一刀,一刀密似一刀!

刀刀不離致命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