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大院早已成為廢墟,妖獸一如之前在高牆外一樣,俯首圍住了一地,陣陣低鳴聲中,顯示著它們獸性的躁動。

在不遠處,五頭魔猿圍住兩人。

“那是葛爺爺和阿爹!”李毓秀驚撥出聲,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在李毓秀的指揮下,宋缺一刀祭出,刀光跨過將近三丈的距離,絞碎魔猿,救出了兩人。

李毓秀跳了起來,“阿爹,這裡!”

聲音驚動了獸群,猩紅色的眸子齊刷刷的看了過來,但此刻也顧不得這許多,李連山和葛老兩人大步跑了過來。

李連山驚喜萬分,一把將自己的女兒摟進了懷裡,“毓秀,你沒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曹安緊張的盯著現場,卻發現妖獸們彷彿沒看到幾人一般,重新將目光收了回去。

短暫的喜悅之後,李毓秀抬起頭,“阿爹,阿孃呢?”

李連山面有悲慼,“你阿孃還有大哥他們,都死了,被魔猿拍死了,我若不是正好跟葛老待在一起,估計現在也看不到你了。”

“對了,剛剛出手的這位前輩,是你們宗門的長輩嗎?怎的也不給介紹一下。”

不只是他,守鐘樓的老頭也將目光投向宋缺和典韋,眼裡有些疑惑。

“不是的,阿爹,葛爺爺,這是我的傀儡,那邊那個,是曹安的傀儡。”

李連山臉上閃過一絲怪異,“就是那天曹安送你的那尊傀儡?”

大概是想起了當日的情況,以李毓秀這般麵皮也感覺有些燒得厲害,“是!”

幾人不再說話,敵不動,我不動,妖獸沒了動靜,他們也不敢隨意走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引得群獸發狂,再次湧來,現在,整個千葉鎮如此安靜,只能說明一個事情:千葉鎮裡除了面前這幾人外,幾乎已經死絕了。

可能有幾個藏了起來,但絕對不會太多。

葛老目光陰冷,他現在無暇顧及面前這些事,而是看向李連山,“李連山,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李連山目光躲閃,強自鎮定,“葛老想讓我說什麼?我的妻子,我的子女都死在裡面了,我實在不知道你還想讓我說什麼。”

此刻,哪怕是再愚鈍的沈重也發覺了不對勁,自己敬服的宋鎮將死在了這場災難中,他雙目赤紅,拳頭緊握,與李家父女拉開了距離,站在了曹安這邊。

一時間,氣氛有些劍拔弩張,曹安、葛老、沈重,還有傀儡典韋,而另一邊是李連山父女和傀儡宋缺。

李毓秀像一隻護犢子的老母雞一樣,挺身而出,身後的宋缺給了她無與倫比的自信。

“葛老,你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這得問你的阿爹,為什麼妖獸會死守在你家的廢墟上,或者換個說法,你家那裡有什麼,以至於引動了獸潮,害死了全鎮上萬人的性命。早之前,我就察覺這次獸潮有古怪,只是從未往這方面想過。”

李連山還想狡辯,“妖獸的事情,我怎麼能懂?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候,一頭魔猿走了出來,它的體型要比其他魔猿更加高大,只見它仰頭尖嘯,雙手捶打著胸脯,猛地砸向地面。

強橫的力量直接掀起了漫天煙塵,轟隆之聲不絕於耳,緊接著大片的廢墟陷落下去。

這情形不過持續了數息,直接被魔猿力道拍散,它從陷落的地下一躍而出。

火光、月光下,幾人看得分明,那魔猿手中分明提著一個白衣男子。

他慘叫著,卻怎麼也掙不脫那魔猿的大手,慌亂之間似乎看到了這邊的幾人。

“各位,救我!我乃白雲宗大弟子沈青書,救下了我,白雲宗必有厚報。”

是那位白雲宗的高徒沈青書!!曹安和他不熟,但聽聲音還是聽出來了。

李毓秀掩口輕呼,神色震驚,“大師兄?”

李連山沒動,他知道妖獸就是衝著沈青書來的,這個時候往他那邊靠,豈不是找死。

聽到李毓秀呼喊的聲音,沈青書頓時大喜,“毓秀,快救我!”

“等我,師兄,我和阿爹馬上來救你。”

得知李連山也在的沈青書更是狂喜,“李連山,快來救我,只要你救下我,以前允諾你的,我加倍給你,不,十倍!十倍給你。”

曹安看在眼裡,只覺得古怪,妖獸如果是奔著沈青書去的,為什麼抓了他還在那等著?

特別是曹安似乎從那頭魔猿眼中看到了一絲嘲弄之色,難不成這是一頭開了智的妖獸?

葛老壓制著怒火,有些忌憚李毓秀身側的宋缺,側開身子,“李連山,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眼見事情超出了掌控,李連山只能苦澀著臉快速將事情和盤托出,他忽略了很多,只說了血鱗果和交易,卻沒提自己邪法催熟等事情,前後不過用了十幾息時間,得知真相的李毓秀卻是一臉呆滯,有些不敢相信。

“我拜入白雲宗,不是因為我天賦驚人,而是父親您與大師兄的一場交易?”

“是!所以,毓秀,沈青書此人不能救,他絕非你所看到的那樣,他心胸狹隘,睚眥必報,這一次,為父與他的約定是兩日,但現在連一夜都未能守滿,害得他落入眼下境地,此刻他有求於我們,自不敢做什麼,等他回了宗門,必然要報復的。”李連山急促解釋道。

李毓秀雖然蠻橫霸道,不可理喻,但對她來說,一個鎮子上萬人因為自己的父親而死,這種事情還是過於挑戰她的善惡觀了。

簡而言之,她還沒有壞到那個地步。

歇斯底里喊叫的沈青書終於還是惹惱了那頭似乎正在等待什麼的魔猿,一巴掌打在了沈青書臉上,偌大的拳頭險些塞進了他的嘴裡,牙齒掉了一地,有的甚至被他猝不及防吞了下去。

嘴巴里只剩下嗚嗚聲。

李毓秀看得心疼,眼角含淚。

“我不信你了,阿爹,從始至終你們都在欺騙我。”

轉身看向曹安,“幫我!我要救大師兄。”

曹安冷笑,“絕無可能!等著獸潮過去,我就會離開。”

李連山也急忙出聲,“毓秀,不可!”

他很清楚,現在唯有死了的沈青書才是最好的,不然,活下來的話,以他的性子自己必然不可能有好活,但李毓秀卻並不理會他。

發了狠一般,“你不幫我,我就先殺了你,你的傀儡不及我的,一旦出手,你絕無活下來的可能。”

說完又對著李連山和葛老道:“阿爹,葛爺爺,你們先找地方躲起來,看樣子這群妖獸不會再輕易襲擊人類了,只要躲好,就能活下來。”

“他是你的心上人,要救你自己去救,與我何干?”

李毓秀還想威脅什麼,但眼看著那魔猿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再也忍不住,當即跑了出去,“師兄,我來了!”

“毓秀!”李連山想拉住女兒,卻是慢了一步。

曹安冷眼旁邊,也不說話,事實上,李毓秀的所作所為已經超乎了曹安的忍耐,也超出了曹安對無知和腦殘的認識。

刀光乍現,魔猿心神一凜,退了開來,一聲怪嘯後,原本安靜立在一邊的其他魔猿瘋狂衝了上來,不只是魔猿,還有各個角落裡的妖獸。

李連山看得心驚膽戰,傀儡雖兇,但雙方數量差距過大,“曹安,還不快帶著你身邊的傀儡將毓秀帶回來,只要你幫了她,你跟毓秀的事情,我不在插手阻攔。”

一邊的葛老目瞪口呆,感情這一家子的無腦是遺傳的嗎?

曹安冷眸一掃,“聒噪,小胖,讓他閉嘴。”

沈重抄起一節斷木頭,順勢插進了李連山的嘴巴,迎腹就是一腳踹出,李連山到飛出去,跌坐到了牆角,嘴巴里嗚嗚的流出血水,鼻涕眼淚齊下,卻說不敢再說話了。

再說李毓秀,救人心切的她,根本沒有顧及傀儡的能量消耗,目的明確,直奔那頭抓著沈青書的魔猿而去,宋缺刀法入神,這些未開智的魔猿根本不是對手,連阻攔他片刻都辦不到。

近的丈許距離前,宋缺抽出空隙一刀斬出,再見那驚豔的刀氣,這一刀之下,大魔猿避無可避,抓著沈青書的那隻手生生被砍下,李毓秀顧不得其他,撲上前去。

“大師兄,你怎麼樣了?”

沈青書嗚嗚著,卻說不出一個清晰的字眼。

李毓秀心疼的將他攬進懷裡,“沒事的,大師兄,我們先離開再說。”

她攙扶起沈青書,在宋缺的掩護下,一步步往回趕,沈青書看著剛剛幾人站立的方向,眼底的陰翳一閃而過,與之前不一樣,現在他看清楚了,那邊是曹安、李連山等人。

看著身邊這尊大發神威的傀儡,他如何還不知道自己身邊的殷璃為何一去不回。他小覷了曹安,更後悔自己當初的‘不夠識貨’,不然,有這麼一尊傀儡在手,也不至於壞了好事,眼下這種情形,藥力至少損失大半。

曹安遠遠看著,面色平靜。

跟他所料不差,宋缺的能量即將耗盡,從衝進獸群到現在,前後絕對不會超過10分鐘,高強度的戰鬥,對傀儡能量的消耗是巨大的。

沈青書盡力擠出了一個笑容,“毓秀,多虧了你,現在的我只剩下你,也只有你了。”

這滿嘴的鮮血和沒牙的樣子,卻是沒什麼陽光俊逸的感覺。

李毓秀心間一暖,“無論任何時候,我都不會拋棄大師兄的。”

沈青書點點頭,“我知道!”

“毓秀,你這傀儡怎麼了?”忙著忽悠李毓秀的沈青書忽然發現了異常,宋缺的身上亮起了道道金色裂紋,每揮動一刀,都會延長裂紋,眼看著似乎就要崩裂開來了。

李毓秀這才回過神來,臉色忽的大變,“不好,大師兄,快走,曹安說過,傀儡的能量有限,高強度的戰鬥會很快耗盡傀儡的能量,這尊傀儡怕是要報廢了。”

看著還有數十丈距離的長街和瘋狂湧來的妖獸,沈青書怎能不明白失去這傀儡後的結局。

“快,你讓曹安過來救我們,他手裡還有一尊傀儡。”

李毓秀也知道,這時候只有曹安能救兩人。

加快速度的同時衝著曹安大喊,“曹安,快來救我們!”

沈重在曹安的授意下,拉著他躍到了房頂,典韋緊隨其後,一同上來的還有那位葛老。

居高臨下,曹安一點也不著急,妖獸擺明了就是衝著沈青書去的,而且他還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今夜之局,將以沈青書的死亡收官,至於中途還會搭上多少人,那就看個人造化了。

‘難道這世界真的有個平衡因果的意志嗎?’心中對因果的敬畏又多了幾分。

得不到曹安的回應在李毓秀的意料之中,可沈青書並不想死,他是白雲宗的大師兄,如今又服用了血鱗果,哪怕沒有完全吸收煉化,也已經實現了初步的改良根骨,這是彌補先天的逆天效果。

他將有更輝煌的未來,甚至問鼎外天地境界也不是不可能,他不能死在這裡,也不想死在這裡。

“讓你的傀儡自爆,炸出一條通道!”

李毓秀點頭,心念一動,宋缺一躍砸進獸潮之中,隨著一聲轟響,群獸炸飛,強烈的衝擊讓兩人險些站不住腳。

機會只有一瞬,兩人瞬間加快速度,沈青書更是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眼看勝利在望,身後那頭大魔猿已經追了上來,伴隨著他的尖嘯,沈青書甚至能夠感受到猿爪掠過自己背部那種氣機帶來的刺痛感。

“毓秀,該你最後救大師兄一次了!”

李毓秀不解,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只感覺自己的手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住,是沈青書拉住了自己。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將李毓秀甩向身後,而自己則是借力施展輕身功法高高躍起,那架勢居然是打算一舉跨過三丈多遠的距離,落到曹安等人站立的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