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接過小女孩提過來的竹籠,看著裡面一動不動、戰戰兢兢的蟈蟈笑道:“謝謝了狗兒,大哥哥一定好好餵養它!”

狗兒笑得天真爛漫,而此時,圍攏過來的民夫們才真正地放下了戒心。

等離開這片後,袁仕感嘆道:“大人,這些人都是些可憐人,很多人都是韃子那裡逃回來的流民,家鄉太遠,身上沒有盤纏回不去,就只能回到關內跟了杆子,甚至下官聽說,剷平王那裡還有不少韃子呢!”

“韃子?”周弼皺眉道:“什麼情況?怎麼還有韃子?還有,這些人是怎麼去了韃子那?又為什麼從韃子那逃回來呢?難道他們都是韃子擄走的?”

袁仕搖了搖頭道:“不是,他們都是自己逃過去的!”

“有些人是跟著走海的私商,從山東登船去的關外,有些是家裡過不下去,從長城偷偷越過去的!”

“這些人大多都是聽人說,建州女真的幾部人馬廣納流民,只要去了就給的,而且還給羊給馬!但聽他們說,去了壓根不是這麼回事,只有有些手藝的才會給的,沒有手藝的都被各部的大人物當做奴隸一樣,幹最重的活,還只能睡羊圈、馬棚,一到冬天,就要死不少人!”

徐鶴在這個時代還是第一次聽到女真人的訊息。

在另一個時空中,這裡將很快出現一個名叫努爾哈赤的年輕人,帶著女真,也就是後來的滿清進入關內,滅亡大明,成為華夏幾百年的主人。

他聽到這,緩轡而行問袁仕道:“女真人的訊息,你知道多少?說給我聽聽!”

袁仕搖了搖頭:“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人說,女真人分成四部,一部是海西女真,一部叫東海女真,靠咱們近的叫建州女真。”

“建州女真就在建州衛和建州左右衛那地兒!”

徐鶴點了點頭,看來歷史在這裡並沒有發生大的改變,朝廷還是為了建州女真設定了建州三衛。

這時,徐鶴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建州衛現在設在哪裡?”

他之所以這麼問是有原因的,歷史上的建州衛數次遷徙,最後呆的地方就是通化市附近。

不過早之前,他們還曾在雙城子待過二十年,雙城子就是現在俄羅斯的烏蘇里斯克。

袁仕回道:“就在三土河附近!”

“三土河?”徐鶴皺眉想了一會兒,不清楚這到底是哪裡。

袁仕見他不解,於是便解釋道:“朝鮮人過了江就是建州衛。”

徐鶴瞬間秒懂,那也就是未來搖滾之城,大吉他之城集安附近?

喬杉的“故鄉”唄!

聽到這徐鶴又問了一個問題:“這朝鮮人跟女真人是不是打過仗?”

袁仕豎起大拇指道:“大人到底是狀元出生,就連國初的事情都知道。”

“沒錯,那時候女真人從北面歸附咱們大魏,最後被安置在建州後,朝鮮人覺得朝廷把女真人安置在家門口,就是為了遏制他們往北發展!所以他們關閉了慶源集!”

“女真人獵的皮毛等物沒辦法透過慶源集跟朝鮮人貿易,所以怒而起兵,進入慶源界抄擄掠。結果被朝軍擊潰了!”

徐鶴心中暗自點頭,這件事在另一個時空中也發生過,史稱“庚寅事變”。女真跟朝鮮在晚明之前的關係一直很不好,來源就在這裡。

“建州女真分為幾部呢?”周弼問袁仕。

袁仕搖了搖頭:“聽說是四部,不過我不確定,這地方距離建州太遠了,逃人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幾人一邊說一邊聊,很快便來到袁仕之前監督伐木所在的屋子。

這地方說是屋子,那真的就是個破小木屋。

開啟門後一股黴味,嗆得周弼連連打噴嚏。

袁仕苦笑道:“大人,你真的要住在這裡?要不我們先回遵化吧!”

徐鶴還沒有說話,周弼卻先開口道:“你以為那些人不會找咱們麻煩?回遵化幾十里路,處處都是山林,萬一有埋伏,咱們這些人還不夠人家塞牙!”

“那這裡全都是吳家的耳目!”袁仕憂心道。

徐鶴問:“吳家的耳目也住在這裡?”

袁仕搖了搖頭:“那倒沒有,吳家的人住在北面山上,他們很少來這裡,剛剛那幫人全都是任其自生自滅的,他們不會管這些人,只有每月送些少得可憐的米糧,換他們砍伐的雜木!”

徐鶴點了點頭,眼看著自己一群人,這一間小屋子也不夠住,於是他只能請袁仕想辦法。

袁仕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了半天才道:“那些民夫的營地裡倒有不少空房子,不過實在不吉利……”

徐鶴聞言,立時懂了,那些地方都是被折磨死的民夫生前住過的地方。

他擺了擺手道:“無妨,就住那吧!”

……

等徐鶴等人達到營地時發現,裡面的環境甚至連豬圈都不如。

泥濘的黑土地髒亂不堪,低矮破舊的木屋有的都快朽爛了。

這種環境,就連袁仕這個常年跟民夫們接觸的人都皺起了眉頭。

周弼擔心道:“公子,這地方太髒了,要不……”

徐鶴搖了搖頭:“既然來了,就這兒吧,咱們收拾收拾!”

說完,讓所有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

徐鶴下了馬後,直接拿起營中放置的木鏟去一旁取土填平營地裡坑坑窪窪的地方。

周弼等人連忙去搶。

袁仕也嚇壞了,這年頭,他何曾見過一個官員會親自勞作的?

徐鶴避開周弼的手,將土填在爛泥坑中,還有鏟背拍打了幾下,這才滿意道:“反正一時半會也走不掉,在這裡活動活動,就當鍛鍊筋骨了!”

……

一個時辰後,當民夫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營地準備做飯時發現。

原本髒亂不堪的營地,此刻竟然煥然一新。

營房前坑窪的地被泥土填平夯實了。

胡亂堆放的柴草和木枝都被整齊地碼放在一起。

甚至營地外還用樹枝搭建了一個簡單的旱廁。

而營中,十幾個人正在熱火朝天地用松葉燻烤著之前死了人的屋子。

這時狗兒在人群中突然指著營地裡一個年輕人興奮道:“是大哥哥,給我餅子吃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