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貢院前面的廣場,徐鶴等人算是開了眼界了。

其中看過演唱會的徐鶴還算好些,謝道之和歐陽俊則被眼前一幕徹底震撼了。

黑壓壓的人頭,從這一刻開始,他們算是明白了什麼叫揮汗如雨這四個字了。

一眼掃過去,萬餘人湧向無數個九龍廠是什麼樣的壯觀景象。

在這個人口沒有爆炸的時代,可能很多小民連一輩子都看不到一萬人是什麼規模。

徐鶴等人跟著人群朝前緩緩挪動。

走了一段後,便有京營維持秩序的軍士吆喝著眾人往各個九龍廠入口排隊過去。

徐鶴被人擠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好在丁澤在旁護著,有人擠過來,丁澤就擋在前面,這才讓徐鶴不至於【雲鬢散亂】!

終於熬過了九龍廠,點驗公據後,丁澤便只能送到這裡了。

他朝徐鶴躬身一禮道:“我在外面等公子的好訊息!”

丁澤的眼神中透出甚至比徐鶴還要熾烈的光芒來。

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想要翻身,只有隨附驥尾。

徐鶴正是他們兄妹兩的依靠。

徐鶴也從丁澤的目光中感到沉甸甸的期待。

他點了點頭道:“先回去,晚些再來。”

誰知今天的丁澤無比認真道:“二小就在這等公子!”

徐鶴聞言一怔,朝他笑了笑:“行,記得吃點東西!”

說完,他轉身進了貢院大門。

剛進門,老規矩,又是搜檢的環節。

相比鄉試,雖然不用脫衣服,摳弄那些讓人惱火的地方,會試就顯得文明多了。

但這個文明也不過是相對而言。

不用脫衣服,但搜身更加嚴格。

各種地方全都被摸上一遍,考箱更是上下左右,裡裡外外被反覆檢查,甚至有些沉重的考箱當場就被扣下,讓那舉人捧著筆墨硯臺和吃喝的東西進了考場。

徐鶴的考箱是顧姐姐親自挑選的,顧橫波雖然是女兒身,但對文人士子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了。

她給徐鶴挑的箱子不知用的是什麼木頭,聞起來有股子香味,特別提神醒腦,關鍵是木質還輕,提在手裡不像別的木頭箱子那般笨重。

最關鍵的是,這箱子薄壁沒有太多繁瑣的機關,軍校開啟十分簡單,敲了敲也沒什麼異樣的聲音,再說了,一看這麼薄的箱子也不會是藏了東西的。

徐鶴很快就完成了搜檢,按照事先被安排好的座位摸了過去。

因為來京城的時間較晚,徐鶴的號房被排在最後。

不過這地兒恰好距離茅房還有段距離,除了視線不佳之外,倒也沒什麼毛病。

會試的號房跟鄉試差不多,徐鶴也沒什麼不適應的。

坐下後,便將箱子裡的筆墨硯臺拿出來放在前面的鋪板上等著考試開始。

果然,不一會兒,考試還沒開始,號軍們便各就各位了。

徐鶴看著眼前這個瘦小的號軍,估計年紀還沒有他大呢,盯著看了幾眼後,徐鶴便不再管他,自顧自拿起個被搜檢的軍士掰碎了的餅子就這麼吃了起來。

那號軍掃了掃周圍幾個號舍,裡面平日裡高高在上的舉人老爺,此時無一不是坐立難安,唯獨自己盯梢的這位……

餅子吃完了,這位竟然覺得口乾,去不遠處的大水缸裡打了水來……

額……

還不喝生水,竟然就在他面前升起了爐子,燒起了開水!

真的是活久見!

徐鶴早早起床,身上凍得冰冷,幾杯熱水下肚,果然暖和了起來。

要不是號房太逼仄,甚至他都想再打一套太極拳,鬆鬆筋骨就更舒服了。

就在這時,遠處貢院門口有炮聲傳來。

徐鶴暗歎一聲,決定命運的終極之戰就要正式開始了嘛?

他連忙收拾好了桌子。將那些零零碎碎無關緊要的一股腦收進了考箱。

接著又用帶來的細布,沾上水仔仔細細擦拭了一遍【考桌】,見上面幾乎纖塵不染後,徐鶴方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當他抬頭時發現,盯著他的那個瘦小號軍整個人都已經看他看傻了。

他呲牙朝那號軍一笑。

瘦小號軍這才反應過來,煮著槍站直了身子。

“嘭嘭嘭……”

又是三聲炮響,徐鶴隱隱約約聽到遠處有人大聲誦讀的聲音。

但距離太遠,他什麼都聽不清,最後乾脆閉上眼睛又思考起大伯今早說的那四個字來。

回到那個問題。

經理二字,涉及到經濟政策的設計問題,也就是朝廷關於經濟的路線問題。

如果太過激進,這不是一個新科進士應該持有的觀點。

但太過保守,又讓人覺得沒有亮點。

怎麼樣把握中間平衡的這個點,又能夠讓總裁官覺得,你這篇文章是契合了聖人之意。

所以,徐鶴從來不害怕那些單純討論道德的形而上文章。

反而對這些涉及到具體事務的文章很是頭疼。

他是個實用主義者,什麼能夠達到目的,在不違背倫理道德和法律的情況下,他可以用各種手段來完成目標。

可是,在他對吳興邦有限的瞭解中,這個人貌似在朝堂上沒有什麼存在感。

秦硯和夏陽秋水火不容時,他還能安然呆在三輔的位置上,風雨不驚。

這說明此人肯定沒有外面傳說的那麼清淨寡慾。

反而他應該是個城府很深的人。

之後紅花社的事情進一步證明了徐鶴的猜測。

表面上用精研草堂來做幌子,實則暗中用心學同道的身份往自己身邊吸引有人之才,不聲不響便培養了很多盟友或者潛在的盟友。

這樣的人,徐鶴若是真的在文中狗屁見解都沒有,只會空口白牙大白話,那不用說,二甲上別提了,那是做夢,三甲能不能混到都是問題。

想到這,徐鶴終於決定,首場首藝若是真的是考經濟之說,那他就一定要按照徐嵩教的,文章大體中正平和,但一定要在某個點上露出崢嶸之角。

吳興邦這樣的人他徐鶴也見過,平日裡不悲不喜,但偶有一鳴驚人之舉。

用這種文章套路他這種人,一套一個準,比左手圈王還準!

想到這,發放試卷的人來到了徐鶴他們這一排。

徐鶴接過試卷,連忙開啟一看:“《生財有大道》!”

“靠!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