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年間,淮安府編戶十一萬九千餘戶,丁口九十萬六千餘,因為漕運的緣故,這裡是大魏朝說得上的大城了。

英宗時,淮安知府姚斌開菊花溝通淮,於淮安新城東門外建仁壩,過往船隻只能車盤入淮(船隻過壩,先卸空貨物,用車將空船運過壩,稱之車盤)。

到了仁宗年間,知府陳瑄又在新城北門外建義、禮、智、信四壩,合仁壩共為五壩。

並規定漕船經仁、義二壩過往、官民商船由禮、智、信三壩通行。

車盤過仁、義、禮、智、信五壩後,才能入淮河而達清河(古泗水別稱),勞費十分巨大。

因為徐鶴等人坐的是官船,他們雖然是北上,但也經過禮垻進入府中。

船隻又行了約莫半日,終於靠岸。

衙門裡的人和船伕們都等在船上,徐鶴領著顧橫波與吳德操準備先去探探路。

臨行前,徐鶴剛剛上岸又折了回去,他招來這次三班領頭的,掏出五兩銀子給他,當著眾人面道:“此行不知要多久,雖然各位都有衙門給的花銷,但出門在外,處處都是用錢的地方,這點心意,你們拿著,買點好酒好肉自在船上消遣,不過,儘量不要下船!”

一船上的人聽說有銀子花銷,頓時轟然叫好。

一個個對徐鶴都是讚不絕口。

徐鶴悄悄看向之前那個船伕,只見他跟別人不同,此時縮在人後,也不見多高興,頂多就是附和的說笑兩句,顯然對突然多出來的銀子並不上心。

這就有意思了,一個常年跑船養家餬口的人,平日裡日子過得很是清苦,有口肉吃都要高興三天,徐鶴一下子掏出這麼多銀子,對方竟然無動於衷,很顯然,這是看不上徐鶴的三瓜兩棗啊!

不過徐鶴此舉除了觀察對方,也是跟所有同行之人結個善緣,銀子給出去便上岸去了。

行走在淮安府寬闊的石板路上,兩岸店鋪鱗次櫛比。

“亮聲,咱們先去哪家?”吳德操問。

徐鶴想了想道:“先去那個參將家中,看望一下顧姐姐的姐妹!”

吳德操到底是慣在市面上走的,聽到這話,立馬關注起街兩旁的店鋪來。

不一會兒,他們僱來的馬車上就堆滿了胭脂水粉、綢緞細布,考慮到對方主家是個武人,徐鶴還專門讓吳德操準備了些淮安府洋河鎮上釀的好酒十壇。

顧橫波的那個姐妹姓馬,名叫毓書,剛被調教出來,就被人買走送給一個姓元的參將做妾。

今日恰好元參將不在十二總的營中,聽說有人上門送禮,還是找自己最疼愛的小妾馬氏,他頓時對來人產生了興趣。

等到一行三人進門。

元參將的目光立馬被女扮男裝的顧橫波吸引住了,那眼珠子恨不得掛在顧橫波身上。

顧橫波也感覺到了元參將的目光,眉頭不由輕皺,往徐鶴身後縮了縮。

元參將見美人兒躲在一個書生身後,頓時大感無趣,整個人倨傲地坐在椅子上也不迎接,只喝了口茶方才問道:“貴生員來我府上所為何事啊?”

吳德操連忙上前拱手見禮道:“元將軍,生員是從海陵縣來,我家弟妹跟貴府如夫人有舊,此次來淮,特地略備薄禮登門敘舊!”

元參將聞言,招手叫來管事,令她帶著顧橫波去後院見自家小妾馬氏。

等盯著顧橫波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他這才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徐鶴道:“生員姓甚啊?”

徐鶴見他那雙色眯眯的眼睛始終盯著自己的馬姐姐,心中早就不悅,不過想到海陵縣那些嗷嗷待哺的饑民,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於是冷冷拱手道:“在下徐鶴,見過參將大人。”

元參將見狀,嘿然笑道:“你來我府上,就是為了讓貴夫人見我家小妾。”

吳德操見徐鶴神色不善,連忙上前幫忙將來意說了!

元參將聽說他們此行的目的後,臉上早沒了笑意,只見他冷冷道:“那是麻軍門的事,我一個參將如何能多嘴?”

吳德操以為他是想借機敲竹槓,於是笑著指向院中價格不菲的禮物道:“元將軍,這院中就是些見面的小心意,若是將軍肯幫忙遞個話上去,讓朝廷劃給本縣的糧食早日裝船,別的不說,本縣縣尊還有禮物奉上!”

元參將冷笑道:“怎麼?你們縣令大老爺以為我元某人是個貪贓枉法之徒?哼!”

送禮,主家這麼直白的撕破臉,這一下子把吳德操搞不會了。

套路不是這樣的啊。

能不能幫忙那是能力和意願問題,但對送禮之人這禮數,那可就是態度問題了。

徐鶴心知對方肯定不會幫忙,於是對吳德操道:“耀臣兄,咱們走吧!”

說完對那元參將拱了拱手道:“今日先行告辭!”

元參將坐在椅中,依然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倨傲地擺了擺手。

等二人出了堂屋,在前院等待顧橫波的擋子,那個元參將叫來一個家人,在他耳邊吩咐了一通。

那家人聞言連連點頭,轉身便出去了。

徐鶴二人等了好一會兒,此次登門連個茶水都沒撈到,天氣又熱得不行,等顧橫波出來後,兩人嗓子都快冒煙了。

剛出了元府,顧橫波便詫異道:“怎麼這麼快就走了?我和馬妹妹還沒說兩句話呢!”

徐鶴聞言立馬怒道:“這元參將不是個好東西,對你那姐妹肯定不好!”

顧橫波詫異道:“你如何知道?我那姐妹自打被抬入府中,剛開始時,元參將待她確實很好,但時間久了,有娶了三房小妾,待她也不如從前那般了!”

徐鶴冷笑,心說這廝就差沒把【色】字刻在腦門上了。

不過這次登門,也不是全無收穫,那個馬毓書對顧橫波講了一個元參將喝酒時說的事兒。

原來,就在朝廷下旨,撥運漕糧發往各受災府縣時,原本海陵縣的賑災糧食都已經裝船了,但漕運衙門突然來了個郎中,又叫漕工們把糧食運回了常盈倉。

徐鶴聞言頓時皺眉,看來這問題確實出在漕運衙門!

就說嘛,一個小小的常盈倉大使怎麼可能敢捂著賑災糧食。

這裡面肯定有上面的人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