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徐鶴還在做夢,突然聽見母親在院中說道:“鶴兒,鶴兒,快點起床,裕哥兒找你來了!”

徐鶴聞言從床上一躍而起。

“該死,聽說古代讀書人最忌諱【晝寢】!被人知道後,不管是家人還是夫子都是要訓斥的。”想到昨天他還當著母親的面,信誓旦旦保證說自己一定要努力讀書,今天就睡到日上三竿……很打臉的好不好。

好在等徐鶴洗漱完來到院子時,徐母只以為他昨天受驚加考試,心神消耗巨大,所以對他晝寢並沒有多說什麼。

錢裕笑眯眯的站在院中道:“鶴哥兒,我爹聽說你被縣令大人點中案首,特地給你備了桌席面,讓我請你和一眾同窗打個牙祭!”

徐鶴剛想回了不去,但小胖子悄咪咪地在他耳邊道:“今日金陵教坊司中有個叫顧橫波的清倌人受邀參觀海陽樓,中午就在我們家酒樓用飯,到時候聽說她還會現場獻唱一曲!”

“教坊司?女史?”

算了,還是去錢家吃頓飯吧,女人什麼的不是重點,主要是不好拂了錢家父子的面子!

錢裕本以為徐鶴得了案首後多少要拿喬一番,他也沒想到徐鶴會答應得如此乾脆,他不由大喜,拍著徐鶴的肩膀道:“好兄弟,那啥怎麼說來著,狗得了富貴,不忘啥來著?”

徐鶴無語,苟富貴勿相忘被這小子說成這樣!

“裕哥兒,聽我一句勸,你再努努力,過兩年再縣試吧!”徐鶴語重心長。

誰知錢裕興奮點頭:“我也是這麼跟我爹說的!”

“結果呢?”

“被我爹按在桌子上抽鞭子!”錢裕垮臉。

錢家的惠賓樓在海陵城東,距離城門不遠。

兩人晃晃悠悠,一邊走一邊聊,不知不覺就進了城。

昨天因為剛剛穿越,沒有心情打量這一世的海陵城。

剛進東門,徐鶴便看見巍峨聳立的海陽樓。

這座樓在後世稱作“望海樓”,據說是北宋年間所建,當年滕子京在海陵做官,范文正公就是在這座樓上跟他暢談古今,針砭時弊。

斯人已逝,空餘高樓,如今的海陽樓仍然聳立在此,但滄海桑田,登樓遠眺,再無泛洋。

錢家的酒樓距離海陽樓不遠,騷人墨客們登樓後就喜歡在惠賓樓吃吃喝喝,所以錢家的生意向來不錯。

進了酒樓,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迎面朝他們走來,剛到徐鶴面前便誇張笑道:“文曲星光臨,小店蓬蓽生輝啊!”

徐鶴連忙作揖遜謝道:“伯父在上,文曲星什麼的,小侄愧不敢當。”

來人正是錢裕的老爹錢繼祖,他哈哈一笑道:“將來我們家錢裕還要靠鶴哥兒多多照拂!”

錢裕在自家老爹面前向來敢講敢說,只見他肉嘟嘟的嘴巴一撅問道:“爹,席面治備好了沒有,我還等著跟同窗們詩酒三千呢!”

徐鶴聞言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就這?還詩酒三千?吹牛能不能打下腹稿先?

果然錢繼祖臉上一黑:“小渾蛋,毛還沒長齊呢就想喝酒?我看你是皮又癢癢了!”

錢裕似乎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往事,立馬縮了縮腦袋小聲嘀咕道:“真沒勁!”

錢家治備的酒席安排在酒樓二樓包廂。

徐鶴剛剛推門進去就發現昨日裡同車回家的社學好友們都到齊了。

眾人見到徐鶴,連忙起身見禮。

“小鶴,我爹讓我給你帶個話,讓你去我家捉只雞補補身子!”

“小鶴,我前些日子多買了刀宣紙,反正留在家裡暫時用不著,你去取了!”

“小鶴,……”

怎麼個情況,一夜未見,這幫同窗好友全都似變了個人,不是送雞就是送紙,還有,錢繼祖還特地安排了席面。

想了片刻,徐鶴才後知後覺。

顯然這些同窗得了家人的囑咐,刻意來結善緣了。

“縣試案首雖然沒什麼,但一般點中案首之人府試都不會罷落,也就是說這輩子,自己妥妥是個童生了!所以這些人家才巴巴趕著來結善緣!”

有人要說了,童生?童生也不過如此。

其實不然,童生雖然不算什麼,但好歹也在科舉之路上向上躍升了一步。

做了童生,就能稱自己為“讀書人”。

不然,就算你學到死,也不過是個白丁罷了。

在這種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社會里,讀書人意味著什麼,這就不用贅述了。

就在這時,惠賓樓的小二將菜端了上來。

徐鶴不由期待地朝桌面看去。

誰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失所望。

海陵縣屬於揚州府,在後世正是大名鼎鼎的淮揚菜發源地。

本以為今日能見到以細緻精美,格調高雅聞名的淮揚菜。

誰知道桌面上全是些粗製濫造的普通魚蝦肉菜。

“來,大家不要客氣,隨便吃!”錢裕這傢伙似乎對這桌酒席的菜品頗為得意,一邊招呼眾人,一邊吹噓自家菜品如何如何。

徐鶴想了半天這才搞清楚原因。

淮揚菜成型於另一個時空的清朝末年,因為漕運和鹽業的影響,徽商和晉商將各自家鄉的菜品帶到了淮安和揚州。

再跟當地的菜品結合後才形成了後世的淮揚菜。

而這個時空中的大魏朝,顯然還沒有經過這種味蕾上的融合,菜品仍然簡單樸素。

錢裕見滿桌只有徐鶴不動筷子,還以為他不合胃口,於是問道:“鶴哥兒,你想吃點什麼,我叫廚子去做!”

徐鶴笑著謝了錢裕好意,剛剛拿起筷子,沒想到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錢繼祖,你特孃的酒樓還想不想開?”

樓上眾人聽到這粗鄙之言,全都放下了筷子。

不一會,只聽錢繼祖小意道:“幾位好漢,小店菜品色香味俱全,在海陵也是出了名的!幾位如果不滿意,小店菜金全額奉還便是,可不興罵人啊!”

誰知錢繼祖的委曲求全換來的不是息事寧人,只聽剛剛說話那人又罵道:“這特麼什麼破菜,餵豬豬都不吃……”

此時,徐鶴身邊的錢裕聽到這話頓時漲紅了臉,怪叫一聲便起身衝下樓去。

一眾同窗見狀哪還能袖手旁觀,全都跟著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