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真的!餘連心中悲憤交加。這個上輩子把自己的一條腿和一隻眼睛都浪掉了的丫頭,總不能因為智商高一點,算計得巧妙一點,謀劃得複雜了一點,就真的把她當成個謀而後定謹慎小心的型別吧?

可實際上,就算是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明明已經丟掉了一條腿一隻眼睛,但就算是坐上了大統領地寶座,亞彌妲大小姐也從來不缺乏果決的行動力。不少操作甚至在初期會有魯莽頭鐵的嫌疑。

可是,餘連依然覺得有些疑惑。這姑娘雖然骨子裡也有瘋狂和頭鐵的一面,卻事實上卻證明,每次冒險的收益都是巨大的,甚至包括丟了一條腿一隻眼睛的那次。可是,她卻並不是那種窮盡一切都要追求自身偉力的型別。

“我能問一下嗎?這種操作應該是新的吧?你們成功過沒有?”

“我只能說,理論成功率很高。”亞妮笑道:“管理局的學者和先祖做過測算,不會比做反物質炸彈的工程師危險。而且絕大多數風險並不在於靈能的客觀變化,而在於我們個人的意志和決心。”

“……合著我是小白鼠嘛。”

“反正我也陪著你的,你是五環,真要出事也比我活得久。而且我也說過了,堂堂的靈能者,無論怎麼墮落,都不至於真的把自己當成耗材呢?非要做個比喻的話,你們地球母星時代的那位萬戶先生,你可知曉?”

“綁著兩個大風箏和四十七個火箭的那位?”見亞妮點了點頭,餘連頓時再沒有了笑容:“我現在覺得更不妙了。”

“性質一樣,都是探索知識邊界的先驅者。”亞妮一本正經地道。她的臉上還真的出現了一絲蘊含著光榮和夢想的使命感。

餘連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方如此模樣。他知道,亞妮應該是認真的。她並不是一個裝模作樣玩演技派的型別,當然,也從來不屑於如此。

“放心吧,想要創立出前人未有的局面,探索前人未到的境界,就一定要冒著前人未遇到的風險。我一個三環,想要成功融合時眸魚的力量,便只能採取這個方法了。”

“至於餘連的話,你現在只是五環,卻比大多數被稱為‘聖者’的高手們更強悍,但你終究是平衡,劣勢和優勢都是一體兩面。採用這樣先融合後升環的方式,確實比較危險,但兩個虛境領主的力量將會真正化為一體。渾然天成,無極混元,這不是你們靈研會追求的至高境界嗎?”

我們靈研會追求的其實是道可道的靈活道德底線。

“你所承擔的一切風險,都不會辜負你的未來。我覺得,這才是平衡。餘連,你的平衡,其實和你們靈研會,以及蘭先生的理念是最貼合的。”

“哼,這是用力量來誘惑我?會上這種當的人,搞不好就得戴著呼吸機和假腿過一輩子了。”

“你說過的,人類的讚歌就是勇氣的讚歌。勇氣的讚歌,就是探索一切未知,拓展一切邊境的讚歌啊!餘連,你連從文明誕生以來,那根深蒂固的尊卑秩序都想要徹底顛覆,難道還害怕區區一場神秘學的試驗嗎?”

“激將法!”餘連勃然大怒:“我偏偏不上當!”

“虹薔薇基金會給新神州星區提供520億信星的無息貸款,外加邀請先驅黨參加三年後的銀河憲政政黨交流會議如何?”

“你不應該用金錢來折辱我的靈魂。可我想過,神秘學技藝的拓展,一樣也是推動社會進步,吾輩自然義不容辭!”

亞彌妲看著同樣也露出了蓬勃使命感的餘連,不由得也翻了個白眼。她將其餘的晉升材料按順序擺好,這才走入了陣列中央。等到餘連做完了同樣的動作之後,見姑娘已經將那枚眼珠平舉在眼前,在灰濛濛的光暈照耀下,翻來覆去地觀察著,似乎顯得有些猶豫。

“你可以把這個當做是爆漿眼珠糖。”餘連笑道。

大小姐又白了對方一眼,乾脆真的把那件超凡材料一口吞了下去。

餘連肅然起敬,再次雙手比起了大拇指。

“其實沒什麼味道。而沒有味道其實就是最好的味道了。總比當初被克雷爾騙著吃掉的那些青椒要好。”說到這裡,亞妮搖了搖頭,微笑道:“想到這裡就更覺得火大了,果然還是應該把克雷爾送到卡拉拉星去管拾荒站嘛。”

都二十多年了,這倒是有多深重的怨念啊!

“你不吃嗎?”亞妮笑道。

餘連翻了白眼,心想吞西瓜也就這樣了,便只是將橄欖球大的晶體塞到了衣襟裡,讓其直接貼到面板上,然後也走到了陣列的核心中。

“靠得緊一點。我們兩人的站位不能超過這個圓心,否則會出現運轉錯誤。”亞妮道。

餘連點頭,稍微又往圓心裡挪了一點點,然後便被姑娘直接伸手緊緊地摟住了。

“稍微再摟緊一點。我都不害羞,你一個男人還扭扭捏捏的做什麼?已經說過了,這是一種神秘學的學術研究,研究者的心境一定要是乾淨的。”

“可是,你的心跳有加快哦……”

“那是正常的生理變化,我並不認為這代表了什麼。那麼,這便開始吧。如果我所料不錯,我們最開始看到的,要麼就是最恐懼的一幕,要麼便一定是最沉醉的一幕。”

“所以,這真的值得嗎?”餘連看著近在遲尺的亞妮的笑顏,以及那雙晶瑩得宛若藍寶石的霜眸之中的決心,終究還是忍不住如此問道。

“餘連,世界真的在改變了。雖然這一點點變動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計,我已經感受到了,這可是你帶來的。徐徐而來的清風如何變成席捲宇宙的風暴,我可是真的興致盎然地想要觀摩到最後的。所以,我現在也得提前試煉一下自己了。”

這一刻,餘連感受到的不只是決心,甚至還有某些隱藏在勇氣之下的狂熱。

“世界……開始動起來了。”

“自己動起來了呀。”亞彌妲·貝倫凱斯特嫣然一笑,更摟緊了餘連一些,將自己的飽滿溼潤的唇貼了上來。

這時候如果伸手把姑娘推開就很容易引發靈能事故了。不過,總覺得你後面那句話好像有點歧義的。

另外,原來發動這種新型融合陣列的手法是這樣的嗎?學到了!下次就找菲菲試試。

餘連如此想著,但卻始終保持著耳目的清明,感受著靈能構成模湖的光霧替代了包裹著天際的以太海。緊接著,白光便充斥了自己所能體驗到的一切感官所能捕捉到的範圍。

可是,餘連依然在竭盡全力地保持著耳目的清明。這種體驗其實並不好過。當精神和物質開始錯位的時候,時間和空間的表現性質也會出現了錯位。在這個過程中,每一個瞬息的能量變化,或許在感官中都會持續無數個歲月。

如果任由自己的意識模湖,這個體驗或許瞬間就會結束了。可若是這樣,便起不到粹心塑靈的效果,大老遠冒著被虛境巨獸啃噬的風險跑到虛境來升環,又有什麼必須呢?

好在,作為一位優秀的腦補怪,餘連乾脆讓自己的精神集中了起來,開始琢磨自己的天下大政。

520億的無息貸款,倒是可以把我們最開始計劃的軌道採礦廠和精煉工廠做起來,重建連珠火的啟動資金也有了。這樣或許在兩年之內,就可以在本土收納一億以上的移民,而且大多都是當年老軍工廠的技術工人。

不過,想要真的按照我們的思路建設新神州,這點還是遠遠不夠的。還是得想辦法再從哪裡扒拉一些資源過來。

當然,一切的發展都是建立在安全的前提下的。所以,光翼戰機和小型戰鬥艦若是能達成理想的效果,便可以在這個領域視線一定程度上的彎道超車。

另外,還有正安裝在新型無畏上的雲巨人引擎。這不只是一個新款的大型戰艦引擎,而是一種可以小型化改進的劃時代產品。更巧的是,小型化的雲巨人引擎,自己當年做海盜……啊不,當遊俠時候弄得那艘二手拼裝小老婆上,就裝了一臺。可以說,除了未來實驗室和北極星重工的科學家們,全宇宙說不定就沒人比我更懂這種引擎了。

這引擎的結構相當複雜,對材料的要求也很苛刻,就算是他餘連,也沒辦法透過土法和記憶拼上一臺完整的,但如果有一臺實機照著模彷,便有可能透過土法拼一臺出來,甚至還可能實現量產。

呵呵,小型的雲巨人在小型的二手海盜船……嗯,二手的遊俠自由之船上可以用得很開心,為什麼不能用在裝備了光翼、空間泡和反物質魚雷的強襲突擊艦上呢?

說起來,上條時間線上,雲巨人引擎在剛設計出來的時候,因為其相對昂貴的造價、複雜的結構,以及苛刻的製造要求和過長的工時,並沒有受到聯盟軍方的青睞。有高層將領甚至直接唾棄其為“整體工學的噩夢”。

一直到了855年,聯盟為了應付蟲災,需要大量高速高防的新型水桶式戰列巡洋艦,這個放在北極星的試驗倉庫中吃灰的新型亞光速引擎,這才被拿了出來。

嘖,果然是把我們地球人當小白鼠嘛。那本人要是不笑納,都對不起你們的厚愛了。

當然,同樣給予本人厚愛的還有亞妮了。餘連依然沒有完全get到她為何如此冒險,但至少有句話是正確的,她一個三環,要冒的險遠比自己要大。自己一個什麼大風大浪都過了的強五環,就算是再危險,又怎麼可能比不上去攻略那艘啟明者的古船?當然就更比不上當初去翡林實驗室偷巨像圖紙。

……說起來,亞妮應該也和我一樣,正在儘量保持耳目的清明吧。有這麼點時間,這姑娘搞不好還真的把強相互作用力的公式給列出來了。

這樣一來,聯盟巨像最大的技術難題,便可以解決了。

就在餘連已經在腦補出了光翼加小型雲巨人引擎的供能結構,開始琢磨著怎麼設計船體的時候,面前的光暈終於退散了過去。模湖的影像撲面而來。

在那個瞬間,他的頭腦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就像是有一百人同時在用冰鎬轟擊自己的太陽穴似的。可幾乎也在同時,白銀之龍意志構想而成的精神壁壘迅速膨脹了出來,就彷彿是瞬間在曠野上建造了一座巨大的要塞都市。靈脈迴圈給這座精神要塞提供著源源不斷地活力,讓它在穩定的精神和無序靈性之間的碰撞中始終屹立不倒。

餘連的劇痛很快變成了眩暈,便連對周圍世界的感知也都有了短暫的中斷。好在,他早已經有了準備,思維並沒有出現斷片,連最基本的恍忽都沒有,這樣至少保住了感官上的始終清醒。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已經出了一聲冷汗。當然他也會知道,自己目睹的一切都是幻覺,其實本體應該是沒有出汗的。不過,剛才的情況確實是險之又險,卻也不知道亞妮能不能熬過去。

……呼,熬不過去就算了,她應該是早已經有這個覺悟了吧。

餘連剛剛轉過了這個沒心沒肺的念頭,便赫然發現,自己面前的一面碩大的落地窗,橙黃的陽光反射在乳白的沙灘上,化作了綺麗卻又溫暖的色彩,伴隨著海風的氣息飄了進來。

餘連在原地沉默了兩秒鐘,確定自己確實是處在一座豪華的海景別墅的臥室裡,而自己正義初生嬰兒的姿態躺在一個至少有十個平方的大床上。

再然後,躺在自己旁邊的人嚶嚀了一聲,似乎也醒了過來。她熟練的動作靠了過來,在自己的唇邊一吻,然後鑽出了被子下了床。

“今天是大事,我得早點出門。你可以再睡一會,等晚上的時候再過來。”

她同樣以相當自然的姿態,保持著初生嬰兒的狀態徑直走向了旁邊的浴室。

這種老夫老妻的表現算是怎麼一回事?亞彌妲·貝倫凱斯特小姐,我們什麼時候發展到這一步了?

所以,奧蒂特·貝倫凱斯特老爺,咱這算是做了奇奇怪怪的事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