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地鋪男張安平醒來,麻溜的開始收拾自己的地鋪。

洗漱完畢後下樓,買雙人份的早餐,順道再買三份報紙——後世早上蹲馬桶時候就能刷點新聞了解下天下大事,但這年頭唯一瞭解身邊發生什麼事的媒介只有報紙。

回到家,將曾墨怡的一份放在桌上,張安平坐在椅子上邊吃邊看報紙。

【徐家彙東亞同文書院昨夜發生槍戰!】

一則新聞映入張安平眼簾。

“上海區這就動手了?”

張安平無語,你丫就不能多等兩天嗎?

我不著急啊!

他認真觀看起來。

新聞的大意是昨晚有不明武裝襲擊了東亞同文書院,和校衛隊發生了繳獲,不明武裝最後放火燒了一棟教學樓。

但在新聞的最後卻提到:

交火結束時,共有四名不明武裝人員被東亞同文書院的校衛隊抓獲,但就在校衛隊要將人押送離開時候,又一夥武裝分子襲擊了校衛隊,最後一次襲擊,造成了多名校衛隊成員死亡,被抓的四名不明武裝在交火中被波及,全部死亡。

這份報紙用詞還行,但另一份報紙中,對最後一次交火直接冠以滅口行動。

張安平看完後不由感慨。

後世的人叫喚50W多,這個時代的500塊其實更多,瞅瞅這份報紙——你特麼是中國的報紙啊,就因為東亞同文書院是所謂的“大學”,你丫就把發動襲擊的人定性為壞人?

你特麼都說了最後一次行動是滅口行動,你倒是動動腦子想想啊,平白無故的幹嘛襲擊一所“大學”?

罵完立場不正的報紙,張安平又忍不住罵起了上海區。

正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有時候一將無能,並不是指“將”沒有能力,而是將被私慾蒙了心智啊!

陳默群正是這樣的例子!

為了自己的地位,不顧部下死活貿然行動——這次行動閉著眼睛都能看出來是倉促中進行的,但凡多準備一段時間,在本國的土地,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啊!

最令張安平無語的是滅口。

他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執行滅口行動的一定是表舅帶來的本部精銳。

對於表舅的狠辣他早有了解,但看到四名上海區的行動隊員倒在自己人槍口下,他終究還是有些心寒。

誠然,自己其實就是始作俑者,可……

張安平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事,無可避免,想也是白想!

曾墨怡不知道何時醒來,看張安平長嘆一口氣後,問道:“安平,出什麼事了?”

“昨晚上海區就憋不住了,對東亞同文書院發動了襲擊,旅行報告應該都被燒了,但最後被抓了4個,那位趁亂派人滅了口,被抓的四人全被打死了。”

曾墨怡不由一滯。

聽到自己人滅自己人的口,她本能的感覺到了心寒。

張安平收斂思緒,道:“準備一下!那位估計今天得對上海區動大手術了,咱們估計得到場。”

張安平猜想的不錯,兩人出來後就碰到了蹲守的陳明。

陳明湊過來,邊走邊彙報,講述了昨晚發生在東亞同文書院的種種,身為菜鳥的他,言語間對自家的老師,充滿了如黃河之水一般的敬仰。

因為昨晚的一切都是按照張安平預測的劇本演的,上海區用多達13條人命,佐證了他老師的正確性!

臨了,陳明小吹了一番許忠義。

曾墨怡聽著陳明講述中許忠義堂而皇之的“矇蔽”處座,不由為許忠義的勇氣點贊——目前特務處裡,九成九的人面對處座都不敢弄虛作假,沒想到許忠義居然為了他老師明目張膽的“扯淡”。

張安平倒是不覺奇怪。

許忠義有多牛逼?

李維恭的學生兼部下,卻和齊思遠齊功子兩人聯手逼死了自家老師——呸呸呸,聯手逼死了李維恭,這其中的彎彎道道,只有當時不得不服毒的李維恭,才能體會到吧?

所以,這自然是許忠義的基操,沒什麼值得點讚的——要點贊也是他這位老師教的好。

最後陳明傳達了戴處長的命令。

“行,我知道了,這幾天注意蒐集有關東亞同文書院的情報,注意不要往公共租界日本區跑。”

……

上海區,王世安滿頭大汗的站在辦公桌前,低下的頭不敢抬起。

無他,因為坐在辦公桌後面那個人,是特務處的締造者、是剛剛拿下了陳默群的戴處長。

在王世安的身後,則是一眾上海區的中層,他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一個個都垂下腦袋,生怕下一秒就招來處座的怒火。

但怕什麼什麼。

戴處長一巴掌拍在桌上,引得站長辦公室內的所有人一個寒顫。

“每月經費近萬塊,就養了你們這幫酒囊飯袋嗎?共黨共黨抓不住,燒一座日本樓,還讓人逮了六個!”

“告訴我,這樣的上海區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

戴處長的話讓上海區所有人驚恐,難道要撤上海區了?

王世安內心的一抹竊喜也因為這句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他原以為自己能順位接任,沒想到處座居然開始質疑上海區有沒有存在必要了。

就在上海區中高層惶恐不安的時候,戴處長突然喊道:

“王世安!”

“卑職在。”王世安雙腿併攏,但垂下的腦袋並未抬起來。

戴處長看著態度極盡卑微的王世安,冷漠道:

“從現在開始,上海區撤區換站!你以副站長的身份暫時署理上海站所有業務!”

“四個月!”

“四個月內,我要見到反共或者反日的成績!如果沒有成績,你就捲鋪蓋滾去後勤!”

王世安一驚,四個月就要見成績?

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嘛!

但面對冷著臉的處座,他不敢反駁,只能小心翼翼的接下這燙手的山芋——他夢寐以求了數年,沒想到上海區撤區換站了,他這個副站長,還真變成真正的副站長了。

在之前,上海區是等同於特務處省級分支的機構,雖然最高負責人稱為站長,但享受的是區長級待遇(一省的特務處分支為區)。

“你們的待遇暫時不變。”戴處長望向瑟瑟發抖的一眾上海站中層,放緩語調:“以前是陳默群無能,但現在站長的事務由王世安暫時署理,我希望你們能在王世安的帶領下,向本部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是!”

“下去吧——王世安留下!”

原以為能暫時解脫的王世安僵住,心道不會捱揍吧?不會吧!不會吧!

待一眾中層離開,戴處長望向王世安:

“王世安,陳默群的事他一個人扛,我不會搞牽連,但你能不能給我交出一份合格的答卷?”

王世安小心翼翼的回答:“卑職……一定盡心盡力,萬死不辭。”

“給你一個機會!”

戴處長將一份檔案扔在桌上,道:“‘玄武岩’,是共黨打入我處的一名高階間諜!而他真正的身份是我處的高階潛伏特工!他於昨日被共黨喚醒——這是他的資料,人我交給你,四個月!四個月要是見不到成績,你自己給自己想一個體麵點的結果吧!”

差點絕望的王世安聞言變得狂喜起來。

處座手裡居然有一枚這麼粗的釘子!

“報告處座!卑職願為處座效死,肝腦塗地在所不惜!”這一次王世安的表態異常的堅決。

但戴處長卻擺擺手:

“我不要聽我聽的,我要看成績——好了,你下去吧。”

王世安強壓著激動,畢恭畢敬的退出了辦公室。

望著退出的王安石,戴處長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這是戴處長的馭下之道,希望王世安,能給他大大的驚喜。

秘書這時候進來,低聲說道:“處座,張組長來了。”

“讓他進來。”

張安平得到秘書的允許進來的時候,就迎上了表舅似笑非笑的眼神。

張安平頓時洩氣,無精打采的道:

“表舅,你該不會是跑來看我笑話的吧?”

“你說呢?”

張安平悶悶的坐到了沙發上,沮喪道:“讓你失望了。”

“這點打擊就受不了了?”表舅收起笑意,嚴肅的看著張安平:“幹這一行,失敗才是家常便飯,如果都像你這樣失敗一次就丟了戰意,那還怎麼辦?”

“你說的好聽。被橫插一槓子的又不是你。”張安平怨憤的道:“我就不明白了,幹嘛一定非要搶我的活計?退一萬步講,搶我認了,好歹當回事啊!”

“為了搶功,連基本的行動風險都可以不考慮!為什麼?十幾條人命,就這麼白搭進去?”

張安平的憤怒附和一個年輕人遇到這種事的心情,表舅也能理解——自家的外甥在國外,終究只學會了對敵人髒,卻沒想到其實對自己人,手段需要更髒才對。

但他也不打算明說,因為有的感悟,是需要自己慢慢體會,別人教沒用!

“行了,別抱怨了,這次的事做的非常好,我記特別組頭功!”

張安平搖搖頭:“表舅,功勞不功勞的就那麼回事,我就是心裡不舒服。”

“人我都要帶走了,你還有什麼不舒服的?”

“那是他咎由自取!”張安平恨恨的回了一句。

戴處長笑出聲,隨即道:“看你小子這麼垂頭喪氣,我這個當舅舅的得想個轍慰問你一番嘍。”

張安平聞言還是一副疲懶模樣。

戴處長知道自家外甥在豎起耳朵聽,倒是沒責怪,而是說:

“我手裡有兩條線索,第一條應該和潛伏在上海區——恩,上海站的臥底有關,第二條呢,是和一個同情共黨的富豪有關,你要不要聽?”

“聽!”張安平瞬間來了精神。

“聽哪一條?”表舅笑看著張安平。

“小孩才做選擇題!成年人當然是都要!表舅,別吊胃口了,說來聽聽!你上次甩我的子彈生產線情報,我到現在也只查到了一丁點點眉目,說不準你的這兩條線索能讓我另有收穫呢!”

看張安平興致滿滿,表舅便道:

“已經確定,上海站有一名代號郵差的臥底,我交給王世安查了,但能不能查出來我不確定——這件事我同樣交給你去查。”

張安平聞言卻撇過頭,不滿的道:“這沒法查!上海區——額,上海站這邊我根本沒法查!我手裡就七個小菜鳥,能查出郵差的機率小的可憐!表舅,你這不是拉我一把,是踹我一腳啊!”

表舅聞言失笑,隨後冷不丁的道:“李崖——他是共黨。”

“不可能!”張安平立即跳了起來:

“特訓班審查時候,背審科是我做主的!李崖的檔案略有疑點,我打回去讓江西站調查過,那邊說他們查了三輪,確定是沒問題的!”

“不要激動,聽我說完!”表舅瞪了反應激烈的張安平一眼,慢悠悠的道:

“準確的說,李崖是我們的人!他是我們派進去潛入共黨中的臥底,因為優秀的表現,被共黨派進特訓班臥底我們來了!”

“啊?”張安平瞪大眼睛,半晌才從嘴裡擠出一個“靠”字。

“他在共黨那邊的代號叫玄武岩——目前被我移交給了王世安。”

“表舅!我親愛的表舅,李崖是我至親至愛的學生,作為他的老師,我覺得我才適合做他的上線!”

張安平賣萌ing。

“停!”表舅對張安平的耍寶簡直無語,喝止後道:“給你一道手令,李崖歸你真正領導,你藉助李崖的手,查一下上海站!我倒要看看,陳默群走後,上海站裡藏著的那頭妖魔,還會掀起什麼風浪來!”

“表舅,你的意思是明面上李崖歸王世安指揮,但實際的上線是我——我借王世安重用李崖的機會,透過李崖來看清楚上海站的真實情況?順便揪出郵差?”

張安平反問。

表舅頷首,對張安平的理解能力表示讚賞。

“這活沒問題。”

張安平打包票後,面色冷峻道:“我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一位在上海站裡攪風攪雨!”

表舅更滿意了。

自己外甥對共黨的態度是眼裡揉不得一顆沙子,這態度讓他最為放心。

“給你說說第二條線索吧。”表舅的神色凝重,聲音也放低了幾分,他道:

“根據可靠線報,在過去的幾年中,有人一直在資助著地下黨。”

“老舅,你這算什麼情報?”張安平哭笑不得的反問,但他心裡卻咯噔了一下。

“閉嘴!聽我說完!”

表舅呵斥後,神色凝重道:“根據我的情報,在過去幾年中,一名代號為‘群眾’的富商,在幾年中,向地下黨提供了不少於20萬美元的資助!”

“20萬美元?”

張安平瞪大了眼珠子,幾秒後道:“20萬美元資助共黨?這特麼得多有錢啊!表舅,還有什麼線索?這人一定要拿下!殺一儆百!”

他說的非常堅決,但目光中的貪婪也很明顯。

表舅並不意外,自家外甥對小錢不感興趣——他早就猜自家外甥感興趣的是大錢。

毫無疑問,現在張安平的反應很符合他的猜想。

“沒了。”

表舅攤手,要是還有線索,我至於將這份情報丟給你嗎?

“沒了?”張安平一副傻眼狀:“表舅,這怎麼查啊!”

“想辦法查了!要是能揪出來,我提拔你當上海站副站長!”

“是!”

張安平立正敬禮。

“官迷!”表舅吐槽一聲,張安平在一旁訕笑。

……

從上海區——現在的上海站出來,帶著喜意的張安平,後背卻溼透了。

沒想到“群眾”這個馬甲居然暴露了!

從表舅口中得到的情報可以判斷,出問題的不是岑庵衍和老岑直屬的整條線,否則的話就不是超過20萬美元這個數字了!

這事只能交給錢大姐去查了。

將自己之前馬甲暴露的事撇在一旁,張安平思索起了李崖。

很意外,自己居然成了李崖的上線——表舅讓自己利用李崖查上海站的這一手操作,實在是妙啊!

妙到他最開始的預案都特麼沒法搞了!

作為一名臥底,誣陷他人這種事,是絕對不能沾手的。

因為一旦沾手,哪怕是一時得逞,但當敵人反應過來以後,自己就變成明狼了!

所以說將自己變成李崖上線的這波操作,讓張安平策劃利用李崖誣陷上海區某位高層的計劃徹底落空了。

除非他想暴露,否則絕對不能幹這種事。

可就這麼放棄?

張安平不甘心。

李崖這條明線,不宜一直和地下黨保持聯絡,必須除掉——不一定是以李崖死亡為目的,也可以是以李崖暴露為目的。

可此時如果揪出李崖的身份,那自己的嫌疑可就太大了。

作為臥底,是絕對不能進嫌疑名單的,一旦進入,除非什麼都不做,否則只要日後再起嫌疑,那就成板上釘釘的臥底了——特務這一行,被懷疑一次可能是無辜,但兩次被懷疑,即便是無辜也得變成有罪。

可就這麼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嗎?

張安平當然不甘了,所以他在思索破局之法。

在思索了許久後,他腦海中一道“閃電”滑過,一個念頭浮上了心頭。

他不能去主動誣陷別人,那……如果讓別人誣陷自己呢?

透過李崖,讓王世安查到自己是臥底呢?

這個念頭浮上心間以後,他的靈感頓時如尿崩,不斷出現。

很快,一個粗糙的計劃在他腦海中完成,他不斷的推演著計劃,一點點的完善起來。

越是完善,他越激動。

可行!

完全可行!

張安平強忍激動,再一次審視起了自己的計劃。

如果這個計劃按照自己的設想施行,那上海站就徹底失去了表舅的信任!

王世安也將死無葬身之地!

“可行!”

張安平不由擊掌。

【我就拿自己為餌!】

【幹一票大的!】

(額,下午開了四個小時家長會,一年級的小孩班主任可憐巴巴的只有一個小時的佈置機會,一位領導獨霸三個小時……嘖,所以目前只有5200字,剩下的一章得2點多才能出來吧。【打補丁:熬不住了,睡覺去了,明天再更。】)

(不行,得裝一句:我就這麼下新書榜了?25號發書,不到一個月就夠20萬字下新書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