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千川大有深意地看了趙青松一眼,搖頭道:“趙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代表豐都鬼城的人就也有這般大的肚量,而且萬一,我是說萬一哈,萬一豐都鬼城的閻羅王有不得不找你的理由呢?萬一他再找到你的歸隱之處,那你又如何是好呢?”

“我決意遠離中原,遠走域外,量豐都鬼城的人再厲害,也絕計再也尋不到我。”趙青松毫不鬆口,直接放狠話。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趙公子,雖然遠走高飛這一招著實不錯,但何不尋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呢?”

趙青松眼神動了動,心思電轉,暗暗琢磨朱千川話裡的意思。

朱千川又喝了一杯酒,以極具誘惑力的聲調說道:“與其遠走他鄉,何不主動出擊?最好的防禦便是進攻,只要趙青松答應任我藏龍洞的北海龍王之職,我們藏龍洞由本洞主帶領著傾巢出洞,直接將豐都鬼城夷為平地,將鬼門門主閻羅王打的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如此一來趙公子永除後禍,這才是上上之策!”

趙青松心中頓時霍然開朗。

我說這個朱千川費這麼大勁找我幹嘛?原來是想拿我當槍使!

想來這藏龍洞定然是跟豐都鬼城勢不兩立,絕對有絕世大仇!

朱千川雖然厲害,但單憑他一個人,恐怕還不足以覆滅豐都鬼門!

所以他四處招兵買馬,聚集力量,打算跟鬼門決一死戰!

說什麼藏龍洞臥虎藏龍,這世界上真的有那麼多虎龍麼?

這藏龍洞是哪裡冒出來的都沒聽說過,這個組織裡面還藏著無數猛人,這怎麼聽都像是一套瞎話。

沒準所謂的藏龍洞是朱千川剛剛杜撰出來的,藏龍洞這個組織裡現在沒準只有朱千川一個人!

趙青松無所謂的聳聳肩膀:“既然朱洞主的藏龍洞有如此多的厲害人物,少我一個無名小卒趙青松,又算得了什麼呢?想來朱洞子要滅豐都鬼城只是彈指之間的事,我趙青松的這點玩意壓根不值一提,我便不去也沒事罷?”

朱千川不由得仰天大笑:“哈哈哈~趙公子本領高強,不必過謙,我藏龍洞要滅豐都鬼城,簡單之極,但我藏龍洞跟豐都鬼城並無仇怨,若不是為了趙公子,我何必費那功夫?”

趙青松對這話是一個字也不信,好傢伙,你是說全都是為了我趙青松才去剿滅豐都鬼城?我看未必吧?

“朱公子的好意趙某心領了,但打打殺殺,已非趙某之願,想來趙某現在一文不值,豐都鬼城估計對趙某也沒有什麼不得不找我的理由,此事不用再提。”趙青松一口回絕了朱千川的‘好意’。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拒絕人,那不如一開始就把路徹底封死了,免得被對方話趕話,弄的自己最後不好拒絕對方。

對底線預設兩可,是談判中的大忌!

朱千川倒是沒有出現趙青松猜想中的惱羞成怒,反而很是讚賞地拍了拍手掌,點頭道:“趙公子豪氣干雲,朱某很是佩服!既然趙公子不喜歡,北海龍王之事便就此做罷,再也不提!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我跟趙公子一見如故,不談別的事,只談喝酒,來,幹!”

舉起一杯酒,跟趙青松乾杯。

趙青松原本以為此事恐怕朱千川不會善罷甘休,自己這麼幹脆的拒絕於他,必會招致他種種手段的反擊,不料朱千川竟輕輕一句話便揭過了!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趙青松想好的種種拒絕的手段,盡數都用不著了。

“好!朱公子實乃武林中的一代豪傑也,我趙某佩服的緊,咱們乾了這杯!”

跟朱千川碰碰酒杯,一飲而盡。

伸手不打笑臉人,不論朱千川還會再用什麼手段,反正對方不出招,自己也小心防備便行了。

而且趙青松怕酒菜中被朱千川動手腳,等朱千川喝了酒,他便也喝酒,等朱千川吃了菜,他便也吃那個菜。

朱千川似乎是知道趙青松的意思,但他並不戳破,泰然自若的跟趙青松一頓亂侃。

兩人天南海北的一頓說,趙青松心中頓時驚駭不已,這朱千川看起來只有二十三四歲的年紀,但當真是老於江湖的老江湖,比江湖上一些蒼蒼老者還要見聞廣深,於一些江湖上的數十前年的秘聞,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彷彿親眼見過一般,直聽的趙青松眉飛色舞,驚歎不已!

單以交朋友來論,朱千川當真算的上是一位良師益友了,他不僅武功高深,於江湖上各門各派的秘不外傳的絕學可以信手拈來,而且還能準確的指出這門功夫的致命弱點,講明白如何破解!

兩人談談笑笑,不知不覺間便已過了兩個多時辰。

朱千川站起身來,拱手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得識世間英豪,朱某已心滿意足。看天空裡日影西斜,趙公子恐怕還有些路要趕,就不耽誤趙公子時間了,朱某這便告辭。”

趙青松見朱千川要走,心裡竟生出絲絲不捨之意。

原本他對朱千川戒心甚重,時時防範他拐彎抹角的勸自己去當什麼北海龍王。

但自從他拒絕了這件事之後,朱千川再也沒提起過這事,反而於江湖見聞,武功修為境界等方面讓自己獲益良多,這人真是個寶藏,跟他待的越久,自己便獲益越多,他現在恨不得跟朱千川談上個三天三夜,那捨得現在便放他離去?

可他又不肯去當藏龍洞的北海龍王,又有什麼藉口留下人家呢?

要不乾脆我答應了他罷?

趙青松低頭看了看正緩緩揉眼睛要醒來的朱妙英,一腔火熱陡地冷了下來,心中暗道:“我若是再捲入江湖是非之中,又置妙英於何地?整日刀頭舔血,打打殺殺,讓她每日為我擔驚受怕,何苦來哉?萬一一個不小心我栽在了別人手裡,豈不是讓她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兒守活寡?她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沒了我,她的往後餘生又該如何度過?”

一想到種種惡果,趙青松如一盆涼水澆頭一般,霎那間冷靜了下來,挽留朱千川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哪個少年不是一腔的熱血,渴望自己能建功立業,世間流芳?

又有那個少年想一輩子默默無聞,與草木同朽的了此一生呢?

最不濟也是知世不可為以後,方才會退縮,躺平,無所謂。

但如果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又有誰不渴望呢?

天行健,君子於自強不息。

自強不息方才是刻在靈魂裡的本真啊!

這才是本來的天道。

現在擺在趙青松眼前的是兩條路,要麼重出江湖,在江湖上掀起一陣陣的腥風血雨,不論成功失敗,終歸奮鬥一場,不留遺憾!

要麼與朱妙英攜手老於山林,雖不能呼風喚雨,俯視眾生,但也必定能平平淡淡的幸福一生。

趙青松從來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人,他在一個呼吸一半的時間裡,便選擇好了絕不會回悔的道路。

他選擇跟朱妙英舉案齊眉,白頭偕老,老於山野。

趙青松站起身來,向朱千川拱手道:“既然如此,趙某便不遠送了。”

朱千川一指一旁的馬車,笑道:“此一車新婚賀禮,贈與趙公子,趙公子那匹駿馬拉這輛車,正合適不過。”

趙青松早就猜到這輛馬車上的東西是朱千川送於自己的,但自己既然已經拒絕了當北海龍王,又怎麼好意思收這車禮物呢?

可拒絕的話,趙青松斟酌了半晌,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因為他現在確實需要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