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姐啊,別的都好說,這事兒是真不行。”計鴻把那隻拽著自己手腕的手掰開,“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嗎,不看劇本你才能最大程度的展現出真情實感來。”

紅姐抿了抿唇沒說話,計鴻拍拍她肩膀,“走吧,去操場,我給你講吓一場的戲。”

操場的戲是講小波和同學王豆豆打架,剩下的小孩在一旁湊熱鬧。

王豆豆也是薛海找的小演員,本來計鴻是想從學校借一個的,只可惜前進小學的高校長不同意。

小孩子下手沒個輕重,很可能鬧著鬧著就真鬧出火氣來。到時候磕了碰了的,家長來學校鬧怎麼辦?

讓學校的孩子充當在一旁起鬨看熱鬧的群演就已經是他能接受的極限了。

不過縱使如此高校長還是不太放心,派來了自己最信任的白潔老師在操場上看著,以免孩子們真打起來。

“來來來,小朋友們都過來!”計鴻在操場拍著手大喊。

對於這個給他們發旺仔牛奶的叔叔孩子們印象可深,他一招呼,一窩蜂跑到他身邊來。計鴻蹲下來給這群龍套小朋友們佈置任務,並且承諾拍完之後每人獎勵一朵小紅花。

“一會兒聽哥哥的話,拍完了哥哥讓老師給你們一人一朵小紅花,好不好?”

“好!”

楊蜜的眼神透過被孩子們圍住的計鴻,濃郁的好奇幾乎快要溢位來。

她是童星出道,從小到大拍過不少厲害的片子,見過了太多行業內的優質劇本,再看學校裡這些學生作品總會覺得有些幼稚。

是以楊蜜在聽薛海說他們這劇本只是一個講述親情的故事之後,就再沒去細瞭解劇本的內容。

親情易拍又難拍,容易上手,不容易拍好。

就她前幾日在片場旁觀所瞭解的內容來看,故事大致內容就是一個小學生包了個站街女代替媽媽去開家長會。

那會兒只是覺得這劇情噱頭十足,但也沒有細緻瞭解一下的想法。等今天這幾場戲一拍,一句句似乎頗有深意的臺詞在她腦子裡排列組合,她忽然發現自己並不瞭解這個劇本。

好奇。

是真的好奇啊。

讓人心癢癢。

“薛海。”

“啊?怎麼了?”

“我想看看你們的劇本,可以嗎?”

面對女神的要求,薛海自然是滿口答應,立馬翻出劇本遞給楊蜜。

計鴻給小朋友們佈置完任務,伴隨著清脆的打板聲響,操場上的孩子們立馬叫喚起來。

“揍他!揍他!”

“別打了,你們別打了。”

“揍他!”

“你們不要再打了。”

小波和王豆豆互相抓著衣領子在雪地裡打滾兒,兩個孩子雖然歲數不大,可都是老演員了,戲還是挺逼真的。

計鴻卡著點兒,朝教學樓的方向招招手,很快,一個小女孩便帶著老師跑來入鏡。

“你們別打了,老師來了。”

“都住手!”老師把兩個小孩拉開,隨後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們,“為什麼打架?”

帶老師過來的小女孩迅速開口,“老師是這樣,豆豆說小波他媽不是他媽,小波說他媽就是他媽,豆豆說他撒謊,作文是抄的,小波說沒有,豆豆還說小波他媽不是正經人……”

不等小女孩把話說完,王豆豆指著小波開口就罵,“他欠揍,他媽就是個——

話沒說完,小波猛的撲了上去,“揍他揍他”的起鬨聲又響了起來。

雖然話沒說完就被打斷,可站在場外旁觀的紅姐哪還不知道這孩子接下來要說什麼?

或許是那沒說出來的話戳痛了紅姐的內心,亦或者是那佔據下風的小波讓她有些心疼,縱使知道是戲,可她的內心還是驀地亂了起來。

這時她瞧見站在對面的計鴻大力朝她比劃著手勢,意思是該她進場了。

抱著不知是發洩還是怎樣的情愫,紅姐長長吐出一口冷氣,入場和這群孩子拉扯在一起。

“別打了,都別打了!”

“揍他揍他!”

“我讓你們別打了聽不懂是嗎!”

“哎呦!”

“想打架是吧!”

雪地裡雪花紛飛,這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和一群孩子拉扯打鬧著。與其說她是在演戲,倒不如說她更像是在發洩。

發洩著這些年做小姐的屈辱,發洩著原生家庭帶來的痛苦,發洩著看不到未來的迷茫……

女人和孩子們笨拙的拉扯著,在不遠處的空地裡,一臺冰冷冷的攝影機閃爍著紅點,將這一切完整的記錄下來。

“咔。”

計鴻的聲音響起,原本看似你死我活的兩個孩子立馬爬起來摩挲著身上的雪。他們只是演戲,又不是真急眼了。

然而紅姐卻是直挺挺的倒在雪地上,看著白濛濛的一片天空,大口喘著氣兒。

“紅姐,快起來吧,地上多冷啊。”

“就是啊紅姐,小心凍感冒了。”

劇組那些學生招呼她的聲音響起,可紅姐毫無動彈的心思。

她忽然有些後悔讓計鴻包她半個月來拍這電影了,她覺得還不如從天上人間繼續醉生夢死。

她討厭這樣清醒的自己。

思緒亂飛,忽然一雙胳膊架在自己的腋下,將自己從地上拽了起來。她微微仰頭,是計鴻。

“大冬天的躺雪地裡幹啥?不凍屁股啊。”

“累了,躺會兒。”

“嗐,日子不就這樣嘛,瞎雞*過唄。”計鴻自顧自的給她拍著身上的雪渣,“那句話怎麼說著,生活就像被強*,反抗不了就要學會享受。”

紅姐噗嗤一聲樂了出來,“你這都哪兒來的話。”

“讓生活日久了有感而發。”計鴻朝著片場對面的場記大喊,“這條保!再來一條!”

拉扯的戲份能用,不過這群龍套小孩差了點意思。

就在計鴻重新指導佈景的時候,楊蜜踱著步子來到他身邊,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肩膀。

“計導。”

“嗯?怎麼了?”

“片子的劇本是你寫的嗎?”楊蜜晃了晃手中的劇本,“只有你一個人?”

“對。有問題嗎?”

“不,只是……”楊蜜張了張嘴,卻發現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形容詞,最後定定的點了點頭,“寫的真厲害。在我見過的所有微電影劇本里,你的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