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儘快製出抽汞器,王府為胡順幾人大開方便之門,他們需要什麼就給什麼。

胡順三人沒有辜負雲煦澤的期待,當天下午就製出了抽汞器。

議政殿左側的小院裡,雲煦澤看著面前的抽汞器,更加確定這就是古代版的蒸餾器,因為這和雲煦澤高中學過的簡易蒸餾裝大致相同,也就是製作材料不同。

雲煦澤早就讓小福子買了一罈十斤裝的金漿酒,買回來後他好奇嚐了嚐,味道怎麼說呢,有甘蔗的味道,口感也還可以,細細品嚐可以感覺到微辣,但也就這樣,甘蔗酒給人更多的感覺是甜,辣味並不重,這種酒喝多了也不上頭,當甜水喝都沒問題。

雲煦澤很好奇經過蒸餾的金漿酒會變成什麼味道,讓小福子將金漿酒取來,道:“胡順,抽汞器是你們製作的,接下來就由你們蒸餾金漿酒。”

胡順聽到這話,面色發苦道:“王爺,小人見識淺薄,不知坩堝加熱到何時才會產生酒氣。”

雲煦澤臉色一僵,他差點忘了,蒸餾時如何控制溫度也是重點,在這個沒有溫度計的古代,控制溫度已經不是重點了,而是極大的難點。

因為這個時候還沒有玻璃,青銅罐並不透明,想靠肉眼觀察都做不到。

雲煦澤倒是還記得酒精的沸點是七十八點三度,但沒有溫度計光知道這個白搭。

站在胡順身邊的小鬍子工匠白老九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道:“王爺,小人能做到。”

“本王記得你叫白老九是吧,你打算怎麼辦?”

“小人是鐵匠,對火候最是敏感,只要王爺讓小人嘗試幾次,小人就能將火候控制在需要的範圍內。”

雲煦澤指了指那壇金漿酒,道:“本王隨便你嘗試,失誤多少次都沒關係,酒不夠了讓下人去買,只要最後成功就行。”

白老九大喜:“小人一定好好幹,不讓王爺失望。”

雲煦澤又勉勵了他們一番就離開了,白老九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成功,他沒必要再在這裡待下去。

離開小院後,雲煦澤道:“接下來無事,正好去郡衙看看開荒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柳城立刻讓人去準備馬車。

壽安坊在高平郡衙東側,離郡衙並不遠,這裡原本是高平郡有名的富人區,高平成為雲煦澤的封地後,負責藩王事務的太府寺官員便把整個壽安坊劃分給雲煦澤,原本住在壽安坊的住戶直接被強制搬家。

當然,朝廷不可能白要別人的房子,自是給了錢的,只是很明顯在強買強賣。

從壽安坊到郡衙只需要一刻鐘,雲煦澤到郡衙後發現蔣晟陽並不在辦公署,他正在監督百姓開荒。

蔣晟陽的動作很快,今天一早就讓小吏在高平城四個城門口張貼告示,表示王府要僱傭人開荒。

百姓的動作更快,一上午的時間就有一百多人報名,蔣晟陽一看這麼多人,索性也不等明天了,把這些人登記完就帶著他們去開荒,他還帶走了王府三十親兵維持秩序。

竇林鑫見雲煦澤來找蔣晟陽,道:“要不下官陪王爺去看看?”

雲煦澤點頭:“有勞竇郡丞。”

......

雲煦澤早就知道高平的耕地質量不好,蔣晟陽也早就說過這片荒地即便開墾完,大部分也都是劣田,但他真看到這片荒地,還是震驚了:“這樣的土地也能種莊稼?”

這地實在是太貧瘠了,而且土裡還有不少石頭,不把這些石頭清理完,恐怕莊稼都種不了。

竇林鑫早就知道高平的土地什麼樣,道:“只要是地就可以種莊稼,只是收成多少罷了,王爺這片地若是種莊稼,一畝地最多也就收成兩石糧食。”

在大康,一石約等於六十斤,兩石也就是一百二十斤。

也就是說辛苦幾個月,一畝地就只能收穫一百二十斤糧食,而一個三口之家一年可能要消耗四五百斤糧食。

怪不得高平郡很少有人種糧食,實在是種不起,大康的田稅只有三十稅一,但還有丁稅和徭役,畝產只有兩石的糧食根本養不起一家人。

雲煦澤看著面前這片荒地,看著那些衣衫襤褸但賣力開墾的百姓,心情不由得變得很沉重。

有些事情只看紙面資料是不夠的,只有親眼看到,才能真切地明白朝廷為什麼稱高平郡為蠻荒之地。

竇林鑫不知道雲煦澤在想什麼,熱心建議道:“王爺,在高平種糧食不划算,您不如也讓人種甘蔗,甘蔗不愁賣,您身份尊貴,不會有人敢壓您的價。”

雲煦澤深吸一口氣,收斂複雜的情緒,道:“本王正有此意。”

胡順三人正幫他蒸餾金漿酒,一旦成功,蒸餾酒就會成為王府最重要的進項,甘蔗作為金漿酒的原材料,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哪怕竇林鑫不說,他也會選擇種甘蔗。

正在監督百姓開荒的蔣晟陽看到雲煦澤過來,連忙過來見禮:“王爺可是有事吩咐?”

雲煦澤看著忙碌的百姓,道:“本王看了你寫的開荒細則,裡面似乎沒有伙食的花費?”

蔣晟陽道:“這些都是附近的百姓,他們每天干完活就回家,不需要王府管飯。”

“那午飯呢?”

雲煦澤下意識脫口而出。

竇林鑫笑了:“王爺,百姓不吃午飯。”

平民百姓連溫飽都困難,午飯對他們來說太奢侈,甚至有些窮苦百姓只有在農忙時為了保證體力才會吃兩頓飯,其他時候只吃一頓。

一日三餐,這個在後世再普通不過的習慣,在這個時代卻是富人才有的待遇。

原主在宮裡時只是個小透明皇子,爹忽視娘早逝,有時候還會被宮人欺負,但他從來沒餓過肚子,一天三頓,有葷有素。

人的悲喜真的並不相通。

雲煦澤目光幽深道:“從明日起,每個百姓中午可以領一碗粥,兩個燒餅。”

蔣晟陽愣了下,拱手道:“諾。”

竇林鑫多看了雲煦澤一眼,恭維道:“王爺仁慈,能為王爺幹活是他們的福氣。”

“說起來王爺好像還沒佃戶,不如將這群百姓收為佃戶?”

竇林鑫想得更多一些,他覺得雲煦澤施恩這群人是想招他們當佃戶。

蔣晟陽道:“王爺若有此意,下官接下來可幫王爺挑選忠厚之人。”

雲煦澤畢竟是王爺,王府的佃戶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

雲煦澤沒想這麼多,擺手道:“先開墾,收佃戶的事過後再說。”

佃戶可不是隨便招收的,佃戶依附於主家,主家負責佃戶的衣食住行。

佃戶有時候也叫莊戶。

雲煦澤現在根本沒有莊子,他即便收了佃戶,也沒有地方讓他們住,一切都得慢慢來。

蔣晟陽見雲煦澤還沒收佃戶的想法,便不再提此事,他隨手招了個親兵過來,在親兵耳邊耳語一番,便揮手讓他離開。

雲煦澤有些疑惑蔣晟陽有什麼事要避著他,下一刻,便看到親兵走到那群百姓面前,揚聲道:“所有人聽著:謹王殿下仁慈愛民,體諒百姓勞作辛苦,從明日開始由王府管飯,每個人可以領一碗粥和兩個燒餅當午飯。”

此言一出,正在幹活的百姓都愣了,似乎在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問題,安靜了一會兒,一個黝黑的漢子突然朝著雲煦澤跪下,大喊道:“草民謝王爺恩典。”

漢子的話彷彿導火索一般,剩下的百姓聽到他的話,頓時跟著一起跪下。

“草民謝王爺恩典!”

雲煦澤聽到這些飽涵激動,高興甚至哽咽的聲音,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恩典?

他只是提供他們一頓午飯而已。

真特麼操蛋的時代!

雲煦澤輕聲道:“讓他們起來吧。”

說完便轉身離開。

蔣晟陽還得留下監督,竇林鑫本就是和雲煦澤一起來的,見雲煦澤離開,他也跟著一起離開。

在上馬車前,雲煦澤沒把竇林鑫忘了,微微笑道:“今天有勞竇郡丞了。”

竇林鑫道:“這是下官的本分。”

“竇郡丞有事儘管去忙,本王隨便逛逛。”

“下官告退。”

雲煦澤上了馬車,讓車伕帶著他在高平城內逛逛。

高平城身為高平郡的治所,是高平郡內最繁榮的縣城,路上行人很多,各種身份的人都有,有人穿著錦衣華服,有人穿著粗布麻衫,還有穿著無袖布衫挑著擔子買東西的小販。

不管穿什麼,走在街上的百姓衣著都是乾淨的,沒有補丁,也沒有破洞。

這些人都比剛才開荒的百姓穿得要好,可能他們生活更好一些,也可能是他們因為出門把家裡最好的衣服穿上了。

雲煦澤想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真傻。

這裡是高平城,縣城的百姓自是要比鄉下的百姓生活好些。

小福子坐在他身邊,疑惑道:“殿下,您怎麼了?”

雲煦澤放下車窗,道:“小福子,高平是本王的封地,你說本王有沒有責任讓高平的百姓過得更好些?”

小福子道:“自是有的。但王爺已經做得很好了,您剛才還說要管百姓飯呢。”

雲煦澤笑笑沒說話。

不夠的。

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