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在團營住了整整一個月,正好今天跟徐岱一同回去。

馬上就要過年了,家裡的事情很多,都等著他去處理。

誰知剛剛到了海陵縣外不遠,城中就有飛馬疾馳而出。

馬上騎士看到張景賢,連忙勒住馬韁,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張景賢面前。

“張大人,出事了!”

說完從懷中小心翼翼捧出一個盒子,開啟後取出一封信。

徐鶴在旁看了,頓時心中一凜,這封信的上面粘著三根雞毛。

三根雞毛,代表十萬火急。

說明這信中肯定有了不得的大事。

張景賢臉色一僵,伸手接過信,檢視火漆完好後拆開。

片刻,他神色嚴峻道:“回城!”

他剛想抖馬韁,卻轉頭對陳華、徐岱與徐鶴道:“你們一起來!”

徐岱一愣,他還從沒見張景賢對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剛想問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誰知張景賢已經一夾馬腹先行進城了。

“這到底出了什麼事?也不說句話……”徐岱埋怨道。

徐鶴扯了扯他的袍子小聲道:“二伯父,定是有兵事了!”

徐岱聞言,頓時苦了臉:“又是哪裡鬧倭寇了?怎麼就不能有點安生日子?”

陳華沒有說話,轉頭對徐鶴道:“進去吧!”

……

當幾人來到按察分司衙門時,張景賢已經交王烈將千戶所裡百戶以上的將官全都叫了過來。

他見徐鶴等人已經到了,於是沉聲道:“建陽衛昨夜遭襲,今早白蓮教的賊人已經突破採石,我手裡這封信送出時,這夥賊人已經突破牛首山,抵達了聚寶山。”

此言一出,大堂內頓時譁然一片。

牛首山在金陵城外江寧鎮的東北方,再往北走,越過聚寶山和秦淮河就是金陵應天府。

“這夥人從哪鑽出來的?”陳華皺眉道。

“有人曾經在寧國府的敬亭山見到這些人,但當地官府以為池州府逃荒的難民,所以就沒管他們!”

陳華大怒:“庸官該殺,是不是流民,他們不會打探嗎?就這麼放這些人到了應天府腳下?”

張景賢沉著臉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白蓮教這幫人這次是有備而來,信裡說足有六千多人,都是江西、池州、安慶一帶活動的。”

“再算上前些日子,武進、丹徒、京口那些事情,賊人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

“他們是分兵兩路,夾擊應天府,企圖趁其不備拿下應天,然後進可北上,退可經營江南。”

他剛說完,徐岱就拱手道:“張兵憲,天下之水,在北莫大於河,在南莫大於江,應天府一旦有失,南北動盪!”

張景賢聞言一愣,這位今天說話有點水平啊,根本不是他印象中的徐岱。

他難得溫言道:“中望公,那依你之見,這幫賊人是為了佔據金陵咯?”

“這……”

徐岱剛剛就是聽自己大哥徐嵩曾經評價過金陵的重要,所以見機露個臉,但他沒想到的是,張景賢會叫他一個閒人深入發言。

一時間場面尷尬不已。

這時,他身邊的徐鶴道:“兵憲大人,武進、丹徒、京口之賊已然被撲。”

“賊勢大搓。”

“或許之前他們的目標是金陵,但此時在朝廷有防備的情況下,僅僅靠幾千人就拿下南直的首府,大魏的南京,這根本不可能!”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緩緩點頭。

“我覺得徐公子說得有禮,應天府周圍駐軍十數萬,賊人在牛首山便被發現,城中有足夠的時候在秦淮一線組織防禦!”王烈點頭。

他手下的那些武官們,只聽說過徐鶴的大名,但接觸得很少。

如今聽這位的發言,竟然連兵事也能侃侃而談且一言切中要害,心中不由感嘆。

這世界上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這位公子可了不得。

張景賢也點了點頭道:“亮聲,你的意思是,這幫人攻擊金陵就是個幌子,那他們真實的目的呢?”

徐鶴沒有急著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沉思片刻後才道:

【江南之要害四,曰金山衛,以迫近海塘,北接吳淞口也;曰吳淞口,以蘇松二郡之要害也;;曰劉家河,由太倉入犯之徑道也;曰白茆港,自常熟入犯之要口也。】

【江北之要害三,曰新港,即三江口以逼近揚州也;曰北海,所從以通新插港,又有鹽徒聚艘於此也;曰廟灣,以其為巨鎮,而可通大海口也。】

聽到這,在場所有人都皺起眉頭。

張景賢道:“亮聲,賊從西來,你說東邊作甚?你說的這些,可都是海防上的要害之地。”

徐鶴點了點頭:“大人,我這是為你考慮。”

“賊人遠在金陵,與我們揚州隔著大江,他們的事情,操江御史衙門首當其衝,您只需派儀真衛和瓜州的駐軍死盯大江即可!賊人若是能突破大江,這兩地也能拖延一二,到時候您再從容調遣!”

“可是!”王烈道,“這兩處若被賊人擊潰,揚州府治就要直面賊敵了!”

徐鶴道:“王千戶所言不假,但若是按照我的估計,賊人多半是佯攻!”

“既然是佯攻,那他的目的何在?”

這個問題一下子就讓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

徐鶴笑道:“向東不可能,白蓮教的勢力剛剛被拔除,鎮江府、常州府、蘇州府、松江府都有朝廷重兵把守,他們去找死!”

“向北不可能,操江御史衙門、滁州、揚州、淮安這都是漕運重地,六千人根本翻不出浪花來。”

“向南呢?”有個百戶問。

徐鶴笑了:“那他們從南而來,又回南邊,所作何為?”

那百戶紅著臉重新坐了下去,是啊,賊若向南,那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徐鶴胸有成竹道:“我覺得有一種可能,賊人或許已經不在應天府下了,越過聚寶山的那些人不過都是引開視線的棋子而已,真正的賊人要麼順江西進,要麼越過和州含山一線!”

張景賢聞言大驚失色,立刻命人拿來輿圖,順著徐鶴說的方向他一點點向北挪去。

含山西為清溪,再西柏岸河,再西……廬州府治合肥。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