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嵩道:“前陣子有訊息傳出,說是謝道之和現任吏部尚書李希顏要入閣。”

徐鶴點了點頭,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他確有耳聞。

據說這是首輔秦硯為了在內閣中排擠次輔夏陽秋所以才引援入閣。

吏部尚書李希顏是秦硯的人,不過此人精明幹練,入閣的呼聲一直很高。

而謝道之這個大理寺卿,跟幾位閣臣相處得都還算比較愉快,是朝廷裡出了名了不黨之人。

秦硯引他二人入閣,顯然李希顏才是目的所在,謝道之頂多算是個搭頭。

如今看來,李希顏入閣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了。

徐嵩道:“我估計,這應該是首輔那邊的意思,畢竟李希顏要入閣,他推我上天官的位置,顯然是覺得我在為官之時,跟他家是鄰居,這麼多年也一直有書信往來……”

徐鶴點了點頭,徐嵩嚴格來說,並不是站哪位大佬那邊的,跟秦硯的關係,也頂多算是鄰居、同年,徐嵩不是秦黨之人。

但若是李希顏入閣,那麼跟秦黨走得不是很近的徐嵩頂替他的位置,是個大家都能接受的結果。

“不過,我估計朝廷要處置陸雲了!”徐嵩的一句話再次讓徐鶴愕然。

“大伯,你怎麼猜到了?”

這句話問完,徐鶴就後悔了,徐嵩是什麼人?

別看他現在就是個小老頭,但在四十歲時,那可是敢帶兵親自進剿匪賊的猛人。

徐勇是怎麼瘸的?

就是為了護衛徐嵩周全,生生被湖廣的賊人砍斷腳筋才變成今天這樣。

而且徐嵩不僅在湖廣任上,在任工部尚書前直隸巡撫任上,剿匪、備虜樣樣精通,是朝廷出了名的知兵之人。

“陸部堂若是垮臺,朝廷難道要任用大伯收拾東南這個爛攤子?”徐鶴想到這搖了搖頭,“不可能,若是真是如此,兵部尚書才是個好位置,而不會讓他充任吏部天官!”

徐嵩接下來的解釋算是解開了徐鶴的迷惑:“我估計秦首輔是想用李希顏排擠夏陽秋,將夏陽秋趕出朝廷後,拉我入閣,主要是參贊軍事。”

“入閣!”徐哥震驚了,徐家雖然也算官宦世家,但還沒有出過一個閣臣呢!

突然,徐鶴又想到一個問題:“大伯,我記得三輔吳興邦是揚州府興化縣人,若是首輔最終的目的是引你入閣,那吳興邦怎麼辦?”

按例,內閣中肯定是不能出現鄉黨的,秦硯也不會讓徐嵩和吳興邦兩人團結起來,把他擠走。

徐嵩點了點頭:“所以暫時他給我的位置是吏部尚書,夏陽秋只是他重組內閣的第一步,顯然,他對吳興邦也有了想法。”

徐鶴疑惑道:“大伯,這些都是你的猜測吧!說不定人家就是想讓你呆在吏部呢?”

徐嵩微笑道:“也有可能,這誰說得準呢?我又不知道首輔大人心裡的想法,這些都是你大伯母的兄弟寫信分析的!”

“張士雲,字從龍,是三輔吳興邦家中的西席!”

徐鶴一下子想起當日騷人兄對自己說的話。

不對不對不對,徐鶴想得有點腦袋疼:“我要捋捋!”

秦硯想讓大伯做吏部尚書,目的是為了讓他入閣擠走夏陽秋、吳興邦。

吳興邦又是大伯的鄉黨,大伯的小舅子在吳興邦家作西席。

吳興邦寫信告訴大伯,首輔是想讓他入閣擠掉自己。

……

那既然都知道首輔秦硯的意思了,為什麼吳興邦還要告訴大伯這件事呢?

秦硯難道不知道大伯和吳興邦是鄉黨?兩人關係匪淺?這顯然不可能。

臥槽……越想越複雜。

腦子要炸。

突然,徐鶴似乎有點懂這些大人物的想法了。

秦硯是在賭人性,他在賭徐嵩會為了閣臣的位置,把鄉黨吳興邦擠走。

吳興邦也在賭人性,他在賭徐嵩會看在鄉黨的位置,不要起復,或者說,起復了也別入閣!

特麼,大人物果然都是蔫壞蔫壞的,想出來的主意全都是陽謀。

事情歸根到底,這就要看徐嵩怎麼想了。

徐鶴把自己剛剛的想法對徐嵩說了出來。

徐嵩聽完後,臉上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他沒有直接告訴徐鶴自己的想法,而是又問道:“你覺得太子此行是何目的!”

徐鶴眼睛一亮,他早聽說過,夏陽秋是太子黨,太子不可能不知道秦硯讓徐嵩起復的目的。

那麼,也就是說,太子與夏陽秋之間產生了隔閡,最少,太子不看好夏陽秋能鬥過秦硯了。

他此行專門繞道海陵,其實是提前下注。

他是在賭徐嵩萬一起復,入了閣後,能不能代替夏陽秋,往自己這邊靠攏,就算徐嵩不入閣,吏部尚書這個位置也是六部中最重要的位置,掌握了吏部,他就控制了官員的任免。

“他肯定是來找大伯下注來了,對您少不得一番噓寒問暖!”徐鶴笑了!

徐嵩點了點頭,也跟著笑了起來,這位太子殿下,怎麼說呢?

有點聰明,但不多。

徐嵩道:“你想知道我怎麼回答太子的嗎?”

徐鶴看著徐嵩眼中笑意,突然心有所悟,他笑著對徐嵩道:“我猜大伯肯定當面拒絕了起復!”

徐嵩眼中露出激賞之色,口中誇讚道:“鶴兒真是智謀之士,來,說說為什麼我會拒絕!”

徐鶴道:“形勢未明,夏陽秋還在閣臣之列,貿然答應,萬一次輔大人調轉槍口對準我們徐家,得不償失!”

徐嵩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徐鶴道:“三輔那裡,我們不好過早表明態度,但為了不讓他忌憚,此事還是先拒絕的好!”

徐嵩臉上笑意更甚。

“還有一點,我聽勇伯說,當晚太子帶來了很多人護衛其安全,保不齊其中就有錦衣衛或者宮內的耳目,在太子面前表態,會讓宮裡覺得咱們跟太子曖昧不清,此乃人臣大忌!”

徐嵩“呼”了一口氣,眼神複雜地看著徐鶴道:“若你不是徐家子弟,我還真有點害怕你這個多智近妖的傢伙!”

徐鶴哈哈笑道:“大伯,這麼說來,你是準備起復,但不準備現在起復,對不對!”

徐嵩也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對了!”徐嵩這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徐鶴道:“這次專程叫你回來,是因為有人來府上說是要見你,你跟薛家是怎麼認識的?”

薛家,徐鶴認識的徐家只有山陽侯府薛永志了,徐鶴便把那日簪花宴,拋去秦淮河那段告訴了徐嵩。

徐嵩點了點頭:“薛永志跟著太子一起來的,他沒有跟太子一起去孝陵,倒是留在了海陵,說是要著人去揚州請你回來一趟,如今他們就住在館驛之內,你一會兒去見見吧!”

“是!”徐鶴躬身告辭。

臨走前,徐嵩道:“咱們讀書科舉之人,跟勳戚宗室不要走得太近,會讓一些人誤會的!”

徐嵩的話意味深長,徐鶴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於是點了點頭,請安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