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先生捧著這名學生的卷子,如獲至寶似得捧給吳興邦去看。

吳興邦看完後,卻沒有邱騰那麼興奮。

在他看來,像邱騰手裡的這種考卷,每一科鄉試、會試都能遇見不少。

無非是談些大道理,講些大空話,於事無補,於國無益,這樣的考生,到最後頂天也就是邱騰一般,是個尋章摘句的老儒罷了。

吳興邦之前聽說過一個故事,說有一年鄉試,考官在卷子上出了一道題。

題目是:“《o》!”

沒錯,題目就是一個圈。

按道理講八股文考題不得從四書五經裡出嗎?

這一個圓圈算怎麼回事?

嘿,還真別說,這個考題還真是出自《四書》。

因為歷朝歷代的書都是沒有斷句的。

所以為了標識每一段話的區分,便在每一段話開始之前,在前面畫一個圈圈。

擱後世,就好像高考作文題,考的題目是一個逗號,滑天下之大稽。

但那年鄉試有兩個人水平特別高。

一個圈能寫出什麼東西?

這玩意就是個標點符號而已,能總結出什麼高大上的聖人之言出來?

嗨,人家兩位水平就是高,腦洞還特別大,真就總結出來了。

第一個人破題叫:“聖人立言之先,得天象也!”

意思是,孔子這樣的聖人在說話之前,是有天人感應的,他還沒說話,天象就已經出來了,那麼天象是什麼呢?

就是那一個圈。

這個角度極其刁鑽,首先儒家確實有天人感應之說,君王的一舉一動,聖人的吃飯拉屎,都會引動天象,有徵兆出來,這個考生破題,首先符合儒家的李坤。

其次,從排版來看,每一段話前面都有一個圈,確實是聖人還沒說話,就已經先有了一個圈出來。

他把這個圈當成天象,聯絡到儒家的天人感應,最後講出一個高大上的道理。

雖然牽強附會,但破題的角度極其刁鑽。

第二個人跟他的思路則完全不一樣,他又講了另外一個破題方法。

“聖賢立言之先,無方體也。”

什麼意思?

社會人講話都很圓滑,沒有稜角,只有聖人出來教化之後,人們心中才有原則。

這個題的解題思路是什麼呢?

因為儒家講究君子外圓內方,意思是,我外在處事有點圓滑,講究一些技巧,但是我內定的原則要像正方形一樣,不能變化,不能動搖。

話說回來,首先,這個故事肯定是以訛傳訛或者甚至是杜撰的。

因為鄉試不可能出這種考題來。

縣試、府試還差不多。

鄉試的卷子是要交禮部存檔的,哪個主考敢出這種題目,還不當場被皇帝把腦袋給擰了?

但為什麼吳興邦看到這個試卷後,會想到這個故事呢?

因為,在吳興邦看來,這個考生完美的融合了以上兩個考生的【優點】。

讀書很精,而且十分圓滑。

這從他故意引用“九賦”這一點就能看出來了。

吳興邦這個人,雖然自己很圓滑,從不輕易跟人紅臉什麼的。

但一個人越是缺少什麼,就越想得到什麼。

同理,他越是自己圓滑,就越不想別人跟他一樣圓滑,同質化嚴重嘛!

不過同為主考的邱騰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

不然就不是吳興邦的。

他微笑點頭道:“邱學士慧眼識珠,此生文章果然可以取得!”

說完,他取來案上的青筆,在邱騰的那個【中】字上面又寫了個更大的【中】字。

有了這兩個中,再看該生的其它六篇文章,只要不是太差,一般都會給個進士噹噹的。

當然,二三場也得過得去方才能入選。

邱騰滿心歡喜地將卷子放在首藝取中的位置,便又想下去轉悠,想著再找點事情做做。

誰知這時,吳興邦笑道:“邱學士,你也一把年紀了,且不須這幫勞累,寬坐寬坐,有什麼好卷子,房官自會呈送上來給你我過目的。”

邱騰哪裡是什麼閒得住的性子,他對吳興邦道:“吳閣老,我再下去轉轉,這些人看卷子,我不放心。”

吳興邦聞言,只有苦笑隨他,等邱騰走後,便又拿起書看了起來。

其實相比於平日裡的操勞,在試院時,是他難得有的清閒日子,他早就打定主意乘機休息陣子了。

至於什麼搜檢遺卷,在他看來,運氣本身就是成功的一大關鍵。

沒有運氣,黜落了也就罷了,天人感應嘛!

邱騰自下去之後,左看右看,卻始終沒有一份像之前那個士子水平相當的文章。

就在這時,他發現有個房官將一份卷子只是看了兩眼便扔到案旁中下的籃子中了。

這裡說的“只看了兩眼”那是真的只看了兩眼,邱騰眉頭一皺,心中頓時不悅。

他也是科舉一步步走過來了,當然知道這些士子們酷暑寒冬,苦讀不輟,就是為了這最後的會試。

可這房官竟然拿士子的寒窗苦讀視同兒戲,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頭子“噔噔噔”走到那名房官面前,撿起籃子中的卷子便劈頭蓋臉訓斥道:“為何這卷子,你便只掃了兩眼就不去看了。”

那房官素知這位的耿直,頓時瑟瑟發抖道:“實在不是什麼好文章。”

邱騰展開一看:“善理財者,得其道而自裕焉。”

邱騰眉頭一皺,這都什麼考試了,這考生簡直荒唐,他還真以為,這是商人做買賣呢?開篇就是些蠅營狗苟的商人小道,難怪會被房官罷落。

他面色稍緩,但還是嚴肅對那房官道:“你是看了破題就直接黜落該生了,是吧?”

那房官連連點頭道:“邱學士,這樣的破題,跟吳閣老的程文完全對不上號啊!故而下官才……”

邱騰點了點頭:“罷了,這次就算了,下次仔細些!”

那房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中午喝得酒也醒了一大半。

“好險好險,誰看那考生破題了,自己只不過略掃了兩眼便沒在看了,至於那考生的破題,本官這都已經忘記了。”

邱騰看了看房官,又掃了一眼試卷,只見上面寫道:“蓋務本節用,生財之道也。果能此道矣,國孰與不足乎?”

“嘶!!!!這考生不是不會破題,而是用破題賣了個關子啊!妙哉!妙哉!”

「這兩天搬家,事情太多,短小無力,實在抱歉了!

寫文的人搬家屁事是真的多,椅子不習慣,碼字碼不出來!

換了筆記本碼字,輸入法各種聯想缺失!

筆記本高度不對;坐的高度不對;

睡眠不好‘娃要吃飯。

腦子要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