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冷笑,看見對方身穿醬紅色的圓領舉人袍子,毫不遲疑立馬對上:“鍋中螃蟹著紅袍!”

“井裡蛤蟆穿綠襖,鍋中螃蟹著紅袍!好!”吳德操興奮得比他自己對出來還痛快,衝著對方大聲叫好,那神色別提多得意了!

對面見徐鶴又對了上來,心中一驚,能對出一聯,還能說對方是僥倖,可連對兩聯,且無比工整,這就已經能說明徐鶴確實有才了。

但被架在空中,一會兒被罵做老馬,一會兒被罵做螃蟹的馬舉人此時早已殺紅了眼。

“天作棋盤星作子,誰人敢下?”馬舉人又是一題放出。

“地作琵琶路作弦,哪個能彈?”徐鶴用腳在地上一頓。

馬舉人臉上蒼白,搜刮肚腸,但似乎都沒什麼攻擊性的上聯了。

外面下著雨,而周輔此時卻汗流浹背,不知如何自處。

徐鶴見他們無人說話,突然笑道:“一直都是前輩出題,要不湊齊三局,我也出一上聯?”

此時此刻,一眾秀才公和那馬舉人全都閉口不言,早沒了剛剛的囂張氣焰。

徐鶴走到他們面前,踱著四方步,在腦中檢索前世見到的損聯。

突然,他微微一笑對眾人道:“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

眾人聽到上聯“哄”的一聲議論開來。

“蘆葦上牆,可不就是頭重腳輕根底淺嘛!”

“嚴兄,這怎麼對?”

“你問我?我問誰去?這誰家的少年,怎麼如此刁滑,出得上聯也是這麼難?”

“周兄,你常年佔據府學增廣第一名的位置,才學勝過我等多矣,你可能對出?”

“這——”

“都別吵了,不要打擾馬前輩思考!”

“對對對,馬前輩一定能對得出的!”

“我們靜等那小子被打臉好了!”

“彼其娘之……”一眾秀才公口中的馬前輩現在罵孃的心思都有了。

這特麼怎麼對?

腦子空空,一點想法都沒有好不好?

豬隊友咩?

這是上杆子把自己架死在半空中啊。

想了半天,老馬肚中空空,還是一點思路也沒有。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投降輸一半之時,突然遠處傳來笑聲:“好犀利的上聯!”

眾人朝笑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白色錦袍的少年在雨中漫步朝他們走來。

他的身後,一人執傘幫他撐著,還有七八個人跟在他們一主一僕的身後。

徐鶴轉頭看去,竟然一下子發現三個熟人。

一個是自己那位騷人大哥,他的旁邊是天寧寺主持真可大和尚。

他們兩落在那少年人的身後。

而他們的身後則是五六個做舉人打扮的,老少都有,其中一個年輕些的,正是剛剛進廟時遇到的王恆遠。

待他們走近,謝良才喜道:“小鶴,你來啦?”

這裡很多都是揚州府學的生員,自然是認識謝良才這位寺卿公子的。

見他對剛剛這少年如此親暱,心中頓時一驚,難道……

果然,下一秒謝良才給領頭那個少年公子介紹道:“宗器賢弟,這位是我姑姑的兒子,姓徐名鶴!”

那少年聞言詫異道:“德夫兄,我記得寺卿大人沒有姐妹吧?你哪來的姑姑?”

謝良才笑道:“小鶴的母親是如皋謝氏,跟我們宜陵謝本是一家,而且最近我父親正在考慮聯宗!”

眾人本以為這徐鶴是謝良才親姑姑家的孩子,頓時大吃一驚,心中忐忑。

尤其是馬舉人和周輔,他們剛剛可是出頭鳥來著,一個負責主力嘲諷,一個負責輔助位拉仇恨,玩得不亦樂乎。

當他們聽說徐鶴是寺卿公子姑姑的兒子,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可下一秒,又聽說這姑姑甚至都不是同宗的,頓時放下心來。

可還沒等他們把心安進肚子裡,謝良才又道:“我姑姑對我可好了,最近我一直住在姑姑家跟小鶴討論學問!”

周輔:“……”

馬舉人:“……”

這時,真可大和尚宣了一聲佛號笑道:“徐施主,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徐鶴連忙上前躬身行禮道:“感謝法師護佑之情,過兩日我便要回海陵去了,今天一是赴德夫兄的約,二是來跟法師告別!”

尼瑪!

真可大和尚是什麼人?

揚州城裡出了名的詩僧,學問了得,曾與金山寺的了眾法師一起對金剛經註疏,在江北佛寺名僧中,名氣當推第一的存在。

就連真可大和尚都認識這小子,而且似乎兩人間的關係還非同一般,不然為什麼那小子會說什麼【護佑之情】?

還沒等他們消化掉這些資訊,王恆遠又笑著走了過來對領頭那公子道:“沈公子,這位徐小友就是前兩日揚州府試的案首,而且他還是海陵縣的縣案首!”

“什麼?”

到這時,眾人全都驚呆了。

他們雖然一個個冠冕堂皇,自詡才子風流,有功名在身,瞧不起徐鶴。

但人家是誰?

是縣試、府試的雙料第一名案首。

雙案首啊,想要奪得雙案首的殊榮有多難?

尤其是在文風昌隆的江南地區。

想要在這地兒奪了雙案首,毫無疑問,這是地獄級難度。

在場有一個算一個,連個案首都沒有,更別說雙案首了。

而且剛剛他們還嘲笑人家連個功名都沒有,不屑與之為伍。

但人家雙料案首取個秀才功名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秀才於這小子而言,就是六月份走個過場便可收入囊中。

虧得眾人剛剛還嘲笑人家,現在想想,自周輔而下,有一個算一個,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沈公子笑道:“徐鶴,徐鶴,我聽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

突然,他一拍手笑道:“我想起來了,前些日子,曾大有侍郎來揚州傳旨嘉獎慰勉海陵縣拒賊的有功之臣,其中有個少年郎徐鶴說的就是你吧?”

謝良才笑道:“就是我這小兄弟,宗器賢弟,我可告訴你,這件事我也有參與,那天我陪著徐鶴去東安集……”

巴拉巴拉,謝良才又說了一大堆。

眾人看向徐鶴的眼神更加複雜了。

有才、縣試、府試雙案首,將來的生員,真可法師的朋友,聖旨上點名嘉獎的人物,寺卿公子的好基友。

這尼瑪,剛剛這小子一直在扮豬吃老虎啊!

沈公子聞言笑道:“少年英雄,文武雙全,徐公子,在下沈瑄!”

說完後,他好奇地問:“請教徐小友,剛剛那聯的下聯可有對出?”

徐鶴緩緩笑道:“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

“妙哉!”

“這對子絕了!”

“徐公子大才啊!”

所有人全都露出欽佩之色,包括剛剛那幫秀才。

場中唯一臉色難看的就是半空中的老馬,瑪德,山間竹筍、牆上蘆葦,合著小丑全都是我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