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說完後,徐鶴並未答話,身邊的親兵見狀,一頓老拳揍得他護住胸腹,蜷縮在地。

等他被揍了一頓之後,徐鶴這才冷然道:“你這人很聰明,聽吳家父子提我,便知我的來歷,還藉此讓我救你!此其一!”

“《通鑑》的故事,你聞言而知義,先人一步,此其二。”

“但不管如何,不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便與女子歡好,說到底也不過是勾搭成奸!”

“你憑什麼覺得我能饒你?”

可能很多人覺得既然兩情相悅,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故事不是很美好嗎?

你徐鶴這是要棒打鴛鴦啊!

方之後世,大家都不封建了,這種事當然oK沒問題。

但在這個時代卻不行。

先不評論這件事的本身。

李成梁跟那個叫繡兒的女子勾搭在一起,最少說明兩點,李成梁這個人其實是很自私的。

這種事萬一被發現,他一個男人還好,那女人如何自處?

其二,這件事也說明李成梁是個不守規矩之人,甚至可以說,是蔑視這個世界上的禮教桎梏。

這種人有優點,但缺點也很明顯。

徐鶴聽到李成梁這三個字時,就知道了對方的來歷,未來遼東最著名的將門世家開創之人。

尤其是聽說對方來自鐵嶺衛,這就進一步坐實了對方的身份。

李成梁家,據他們自己說是原籍朝鮮,另一個時空中明初渡江內附,等到了鐵嶺時安頓了下來。

不過,同樣是因為知道李成梁這個人在另一個時空中做的事,讓徐鶴對此人有些拿捏不住的感覺。

這個人對付女真人是很有一套的,一是其家久在鐵嶺,對北去不遠就是建州女真各部,他對當地的地形和人脈都十分熟悉。

不過他也是利用此點,有點養寇自重的意思,動不動利用挑動女真自相殘殺,給自己謀取軍功,甚至最後做到了寧遠伯的位置。

徐鶴更是從剛剛兩點看出對方的聰明勁兒。

這種人有頭腦,為了就變成了有手段。

徐鶴救下他,一是維護朝廷的法律,按照《大魏律》,男子與人通姦,對方有夫杖九十,對方無夫杖八十。

這不是死罪,留在那裡,吳家就把他性命害了。

可是救了他,徐鶴又覺得此人很難處理。

“算了,先帶回去交給朱淵,什麼都不說,殺殺他的脾性!”

……

回到山下時,徐鶴先是叫人將李成梁送去遵化縣衙,然後又命人將山廠的倉大使袁仕提來,準備明天讓這人帶路去檢視朝廷撥給的營地。

今天休息一晚,除了朱淵求見,說了會話之後,徐鶴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便帶著袁仕出發了。

袁仕這傢伙被關在柴房裡一夜,人都關木了。

見到徐鶴時,他是哭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徐大人,這裡面真沒我的事啊,下官什麼都不知道啊!”

徐鶴冷笑道:“你不是不知道,而是顢頇無能!朝廷給爾俸祿,你就是這麼做事的?整個遵化山廠,松木全都變成了椿木,你說你不知道,你覺得我會信嗎?”

袁仕跪倒在地哭得傷心:“大人,我是真不知道啊,往年都這麼過來的,我難得會一趟公所,外面都是吳家和劉家在操辦!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聽說出事啊!”

現在的問題是,劉家和吳家串通一氣,用朝廷的銀子養人,給自己家幹活。

他們不僅每年多伐樹木,截留部分,其餘用來交差。

還從截留的部分中,拿出椿木燒炭,再賣給朝廷。

當然,這些是徐鶴猜的,但也離真相八九不離十了。

往年之所以沒有出問題,也有兩種可能。

一,對方確實是交了松木,只不過是壓在後面交,他們先伐椿木,燒炭後賺了銀子,最後再伐松木。

這也是為什麼民夫冬天還要上山伐木的原因。

這次京衛突然來了遵化,他們交不了差,又變不出松木,故而只能想辦法靠賄賂自己,讓他們的生意重回正軌。

第二種可能就是,松木他們確實也伐,但都賣了出去。

而上交朝廷的則是用椿木以次充好!

可不管怎麼樣,自己來練兵不是兒戲。

連個營房都出問題,那就真成笑話了。

一行人押著袁仕走了三十多里路,終於到達了這次工部撥給京衛暫用的營地。

對於營地,徐鶴還是比較滿意的,背山有水,很適合紮營。

袁仕現在也變機靈了,見到徐鶴對這個營地露出滿意之色,頓時喊道:“駙馬,駙馬,這營地是我給駙馬選的!”

徐鶴詫異道:“你選的?說說看,為什麼你選這個地方?”

袁仕道:“駙馬,這營地西面和東面都有大山綿延,進出只有小道可用!”

徐鶴一聽這話頓時朝袁仕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單說西面和東面,這是為何?”

“西面有杆子聚集,我害怕杆子煩擾到駙馬練兵!”

徐鶴點了點頭:“東面呢?”

“東面,東面……”袁仕遲疑了起來!

徐鶴笑道:“無妨,有話直說!”

袁仕為了討徐鶴歡心,這次啥也顧不得了:“薊鎮的兵驕橫得很,我覺得駙馬練兵,到時候朝廷肯定好吃好喝供著,我怕薊鎮的兵到時候來打秋風!”

徐鶴皺眉對周弼道:“給他鬆綁!”

袁仕終於可以活動手腳了,可他第一時間跪倒在徐鶴面前道:“駙馬,小人對此地熟悉,若駙馬有什麼用我的地方,小人願效犬馬之勞!”

徐鶴道:“劉家和吳家到底用你們工部的山廠作何營生?”

袁仕道:“吳家組織逃民和韃子伐木,然後用椿木燒炭,用松木交差!每年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燒炭賣到河南山西一帶!”

“韃子?他們吳家還敢用韃子?”

袁仕趕緊道:“不敢瞞駙馬,他們在西邊距離杆子不遠的地方,藏了一兩千人,全都是韃子和流民!”

聽到這,周弼和李彝驚呼道:“一兩千人?”

“嘚嘚……”

突然,眾人身後山道上響起馬蹄聲,徐鶴朝後看去,只見一騎在前,身後跟著三四十人。

身後那三四十人中,之前見過的劉平湖與吳穎哲父子等人都在其中。

轉眼,幾十騎飛馳而至,為首那年輕人低眉吊眼,長相跟沈宗器有幾分相似。

“徐賢弟,在下沈瓊,有禮了!”

「米老兄弟,真是不知道怎麼感謝你了,等過年,過年專門給你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