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這時候灶丁們期待、希冀的眼神全都朝陳縣令射了過來。

剛剛他灶丁之子、深知灶丁之苦,灶丁的守護者人設,在這一刻架著他不敢迸個【不】字,

但凡他敢在這時搖搖頭,那就是哄騙大家,暫時幫朝廷大軍穩住眾人的兩面人。

擦!

陳華冷汗冒了出來。

徐鶴見狀差點笑出聲來,當時將我叉出去的這位大人,知道怕了吧?

陳華瞪了徐鶴一眼,果然用語重心長的語氣對眾人道:“那是自然,我祖父、父親都跟大家一樣,每日辛勞於滷池,我對大家的難處感同身受!此間發生的事,我定會上奏陛下,為諸位伸張!”

眾人聞言大喜,所有人都用感激的眼神看向陳華,彷彿幫他當成了救命稻草。

事實上,誰也不願背井離鄉,如今陳華的承諾猶如救命稻草一般,讓本已有拼命覺悟的眾人突然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徐鶴第一條解決了灶丁們的燃眉之急。

第二條給了灶丁們希望。

兩句話立馬讓眾人眉宇間的愁容煙消雲散。

陳華表完態後就瞪著徐鶴,看他還有什麼么蛾子要說。

徐鶴也不管他,繼續道:“第三點,在我出發之前,大伯母耳提面命,說我徐家是積善之家,出了幾個敗類也是難免的,關鍵是如何挽回父老鄉親們的損失,所以,她說,等此間事了,她要將徐家所有的灘蕩田全都免租十年,而且分別租給灶丁本人,每家均分,再也不讓人用蘆葦柴火卡著大家的脖子!”

陳華聞言大吃一驚。

徐家幾乎控制了從淮安府南邊一直到南通州這大片區域的灘蕩田,可以說是南直隸出了名的大地主。

一年別的上好水田不計,就單算灘蕩田的收入都是天文數字了。

而對方這位徐家大房的女主人竟然大筆一揮,直接免了十年的灘蕩田田租,這該損失多少錢啊?

其實張盤龍在徐鶴出發前交代的是免除五年,是徐鶴自作主張又加了五年。

這倒不是他邀買人心,主要是透過這次栟茶之行,他是真切地感覺到,灶丁們真的太苦了。

免除了十年灘蕩田租金,以及分割租給普通灶丁,避免了生產資料再度被鹽霸們控制,最少能讓大傢伙喘口氣。

老鄭頭在聽到這個訊息後老淚縱橫道:“還是徐家大老爺夫婦兩懂得體恤我們這些苦命人啊!”

眾人也跟著連連點頭,感謝完張盤龍後,紛紛咒罵起這件事的操辦人徐家二房徐岱來。

徐鶴的想法也很簡單,反正徐家在這件事上已經有抹不去的汙點,既然這樣,那就將徐岱等人樹立成反派典型,大家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但我們徐家從根上是好的,是善良的,大家別因為一兩個敗類就對我們徐家有意見哈!

很顯然,他們的目的達到了,徐岱父子被眾人罵上了天,要是按照這幫灶丁們的辱罵程度來算,徐岱上溯十八代祖宗都遭了殃。

“嘶!感覺有點不對啊,怎麼繞來繞去把自己也繞進去了!”徐鶴無語!

老鄭頭終於第一次對徐鶴也露出了一絲感激之色:“徐公子,那事到如今,我們應該怎麼辦?”

徐鶴想了想道:“老丈,為今之計,首先不能再出事了,我知道你們各大鹽場之間守望相助、同氣連枝,所以我希望你能派遣精幹之人通知各大鹽場,讓他們別讓事情失去控制,不然悔之晚矣!”

老鄭頭點了點頭,叫過王豬兒道:“你找點人,要頭腦靈活、手腳麻利、口齒清晰的,讓他們去各大鹽場說一聲,暫時不要亂動!”

王豬兒不樂意了:“大爺!”

老鄭頭在灶丁中還是很有威望的,他瞪了王豬兒一眼道:“去!”

王豬兒聞言,不敢再說,只能嘴裡嘟囔了幾句往外走去。

在他經過徐鶴身邊時癟了癟嘴小聲道:“巧言令色之輩!”

徐鶴:“……”

老鄭頭有些不好意思道:“豬兒這小子,從小沒了爹,說話做事沒人教導,公子莫怪!”

徐鶴笑了笑,搖了搖頭道:“我倒挺喜歡王壯士這種直率的性子!”

老鄭頭點了點頭道:“公子,您繼續!”

徐鶴道:“我馬上幫著陳縣尊書寫一份彈劾太監尤孝禍亂鄉里,擅營私鹽之事的奏章,並且讓你們過目後,讓你們的人和陳縣尊的人一起去驛站,用八百里加急送到北京!”

“這個好!”

“沒錯,這樣我們就放心了!”

“還是徐公子想得周到!”

“特麼!”陳華罵人的心思都有了,這徐鶴是徹底把他架住了,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他徐家倒黴,偏偏還要扯上自己。

一個不慎,自己罷官奪職都還是輕的好不?

掉腦袋的不是你,你特麼當然想得周到……

徐鶴這時還朝陳華鄭重點了點頭,那意思彷彿在說:“同志,眾人的希望就交給你了,努力啊!”

“噗……”陳華彷彿聽見了內心吐血的聲音。

這時,徐鶴接著道:“光是陳縣尊的彈章還不行,咱們灶丁們的聲音也要讓朝廷中各位大臣聽見,我建議大家將竇馬童這些混賬做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收集起來,然後找懂書寫的文士,幫大家歸納整理,跟著陳縣尊的彈章一起送到北京。”

“沒錯!”丁二小眼睛一亮道:“也讓皇帝和大臣們看看,這些混賬都做了些什麼事兒!”

“對,二小,把竇馬童搶你妹子毆打你的事情也記錄上去!”

“還有,鄭大娘被竇馬童活埋的事情!”

“大家別忘了,劉叔公家兩個孩子被竇馬童家的狗生生咬死了!”

“媽的,陳大個兒家的女娃娃那麼小就被呂三這個禽獸折騰死了!”

徐鶴見狀,繼續道:“不僅如此,大家都要一體同聲,竇馬童的死是場中所有灶丁們一起幹的,而不是某個人乾的!”

在場中很多人聽到這句話頓時鬆了一口氣。

“沒錯,徐公子真是諸葛孔明在世!”

“胡說,徐公子是讀書人,是文曲星轉世救我等來了!”

場中所有人都放下心來,唯獨體制中的陳華冷汗直冒,這特麼當著我的面叫我欺君,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