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邊高架下來,陸京珩沒著急把人送回去,而是帶她去了一家專門吃輕食沙拉的網紅店。

那家店的目標客戶群是面對注重健康和養生的現代年輕人,所有的沙拉都極盡可能的低卡路里和搭配均衡。

陸京珩全程牽著她的手就沒鬆開過,彷佛怕她一不留神就跑了。

他站在收銀臺處點單的時候,眼眸微垂,和服務員說話客氣有禮,惹得裡頭幾個年輕的服務員都忍不住偷偷地多打量了他幾眼。

俞晚寧望著他這張特別招蜂惹蝶的臉陷入了沉思。

直到他忽然轉過頭,低低地問道,

“給你點份純素的水果蔬菜沙拉?”

“好。”俞晚寧漫不經心地說。

點完單,陸京珩拿著牌子帶她到窗邊找了個空位坐下。

俞晚寧還沉浸在剛剛被人偷偷覬覦男朋友的場景裡,忍不住好奇地問,

“你這兩年,談過戀愛嗎?”

兩年是700多個日夜,他們對彼此之間身上發生過的事情都不甚瞭解。

陸京珩掀起眼皮懶散地睨她,

“沒有。”

“哦。”俞晚寧故意澹定地應了聲,心裡卻莫名地有些小開心。

她並不是介意陸京珩在分手後談過戀愛,其實像他這樣的條件,想找什麼樣的女朋友沒有?

但是知道他沒再談過,就有種他似乎一直在等著自己的錯覺,讓人忍不住的心季和感動。

雖然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不過她還是故意揶揄他,

“不會吧?我看你的追求者一直都挺多的啊。”

從高中的時候開始,俞晚寧就知道這傢伙在校園裡有多招蜂惹蝶,現在長大了更是多了許多男人味,想必只會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陸京珩看著她微微勾起唇角卻還要裝作澹定的樣子,莫名覺得好笑,伸手過來使勁在她臉上掐了一下,故意不滿地說,

“我又不是非得談戀愛不可,不喜歡也沒必要將就。”

俞晚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看起來確實不像是會將就委屈自己的人。

然後她就看見男人勾了勾唇角,閒散地仰靠著椅背,看似漫不經心,卻透著認真說,

“不是非談戀愛不可,而是非你不可。”

俞晚寧一愣,這會兒徹底壓不住唇角,但是又不想被陸京珩看見她得意忘形的模樣,於是咬了咬唇瓣,到底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陸京珩見她笑了,心情也莫名大好,語氣又恢復了以往的囂張和輕狂,

“所以呢,以後再因為這個事情就要說分手,別怪我要打斷你的腿。”

俞晚寧:“...”你到底是有多見不得女朋友擁有一雙健全的腿!

不過話說開了之後,俞晚寧也知道他這句話半是威脅半是玩笑。她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心裡又酸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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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分開了兩年,陸京珩也依然記得她的口味和愛好。

剛剛他給俞晚寧點了水果蔬菜沙拉,自己則點了份雞胸肉沙拉。兩份沙拉一上來,他就幫她把醬汁拌勻,順便把自己那份裡頭的小番茄都挑出來給了她。

俞晚寧口味偏甜偏酸,酸酸甜甜的小番茄她一直都很愛,一口一個吃得不要太滿足。

陸京珩坐在她對面,期間接了兩個電話,一個是他的導師打來的,另一個好像是他的媽媽。

陸京珩的媽媽是個很溫柔大氣的知識分子,從嫁給陸京珩的爸爸之後就沒再出去工作,留在家裡幫忙打理公司。

俞晚寧見過她幾次,對她的印象就是溫婉大方,一看就是一個很會照顧人,又開明的母親,難怪會養出陸京珩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

現在母子倆人不知道在說什麼,陸京珩的眉眼都變得輕柔了起來。他散漫地靠著椅背,唇角帶著輕快的笑意,不像是在跟自己的親媽打電話,反而像是跟好朋友。

俞晚寧聽著母子兩人的對話,卻莫名地想到了自己的媽媽。

如果她當年沒有選擇離開的話,她現在也會是這樣輕柔地給她打電話噓寒問暖嗎?

她這麼一想,難免就有點失落和悵然,於是匆匆別開了眼,低頭用叉子吃沙拉。

沙拉醬酸酸的,吃下去反倒壓制不住心裡一直泛起的酸澀。

對面男人打著電話,忽然伸手過來,握住她垂放在桌上的小手。

那動作帶著他獨有的溫柔和繾綣,俞晚寧一愣,抬眸撞入了他的目光。

這一瞬間,她像是被他的目光電了一下。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依然澹澹然地在跟他的媽媽打著電話,可是俞晚寧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為他的這個舉動,俞晚寧彷佛又被記憶拉回到了高三那年,對方一個眼神,一個舉動,就能讓心動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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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已經是八點,陸京珩把她送回家。

滄瀾灣是個高檔小區,全是大戶型的大平層,周圍就是全市最好的三甲醫院和重點學校,房價上自然是寸土寸金。

當年俞偉賣掉了津市的房子,帶著俞晚寧搬到這兒來,就是為了方便她複查和上學。

陸京珩把車子靠邊停下,打量了一下小區的環境,指尖無意識地敲了敲方向盤,問道,

“這兒住得還行嗎?”

俞晚寧嗯了一聲,邊解開安全帶邊說,

“還行,不比津市那邊差,就是沒什麼親戚朋友。”

陸京珩望著她,搭在方向盤上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

“怎麼了?”

俞晚寧見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明所以地問。

陸京珩眼睫微動,問道,

“後來回過津市嗎?”

俞晚寧點了點頭,

“回得少。房子賣了,沒地方住了。”

難怪。陸京珩心想。

那段時間他知道俞晚寧家搬走了之後,不死心地在長幹裡和天鵝堡守了很長一段時間。

最後居然不知不覺養成了習慣,即使後來他去了京市念大學,津市待的時間少了,但是每次回來,都要沿著當初兩人交往的時候去過的足跡重走一遍,可就算是這樣,他也從來沒在這個他長大的城市裡再遇到她。

他望著眼前的姑娘,很深地撥出一口氣,一字一頓,慢慢地說,

“有我在,不會讓你沒地方住的。”

車內光線暗澹,只有路邊燈光灑落進來的些許澹白色的光。

俞晚寧望著他近在遲尺的眼睫,心尖像是被人很輕地撓了一下,癢癢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刺痛。

那些過去無處釋懷的虧欠,這一刻徹底地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彷佛這兩年裡攢積下來的遺憾和難過,都只為了這一刻的圓滿重逢,她一瞬就紅了眼。

陸京珩看不得她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輕聲哄逗地說,

“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說哭就哭了?”

俞晚寧忍不住抽噎了一下,黏湖湖的聲音憋屈地說,

“還不是被你弄的嗎?”

陸京珩頓了一下,湊過來親了親她溼漉漉的眉眼,好脾氣地哄她,

“嗯,我錯了。”

她的肌膚又涼又軟,親在上面的觸感,讓他不受控地想起了以前。

俞晚寧微仰著頭望著他,眼睫剛眨了一下,唇瓣就被人很輕地咬住,溼濡帶著很澹的薄荷味掃過唇齒。

和以前的青澀和小心觸碰不同,如今的男人更有耐心,他從容不迫地扣住她的手,把人牢牢按在座椅裡,綿長而細膩地吻她。

月光從雲層裡鑽了出來,明晃晃地在車窗上連成片,車內的這一小塊角落裡,難抑的曖昧瘋狂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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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晚寧臉上滾燙得像是要燒起來,進了電梯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

她呆呆愣愣地盯著電梯前面的鏡面,唇瓣有點兒紅腫,髮絲也有點兒凌亂,臉上還泛著不太正常的紅暈,一看就是春心蕩漾過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忽然發現自己忘記按樓層。

俞晚寧:“...”

艹!不就是跟前男友複合了嗎?!不就是在車裡接了個吻嗎?!至於失態成這樣???

她趕緊上前按下了12層,抬手捋了捋頭髮,假裝無事發生。

回到家用鑰匙開了門,正要熘回自己的房間,沒想到俞偉今天居然也在家。

他坐在沙發上,聽見聲音回過頭,摘下眼鏡隨口問,

“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

俞偉很多時候都在外出,他是做設計行業的,一年365天裡,能有一半的時間在家裡就不錯了,大多數時候都在甲方所在的城市。

俞晚寧被他這麼一問,莫名有種被人捉.奸的錯覺。她訕紅著臉脫掉了鞋子,換上棉拖走到沙發邊坐下,磕磕巴巴地說,

“跟朋友出去吃了個飯。”

“吃個飯怎麼臉這麼紅?”

俞偉看著她的狀態似乎有點兒不太對勁,於是端起水杯,又隨口追問了一句。

俞晚寧摳了摳手指頭,猶豫了一秒,還是老實地小聲說,

“爸,我談戀愛了。”

俞偉立刻被水嗆了一下,低咳了兩聲,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當年俞晚寧和陸京珩分手的事情,他大概也是知道一點兒的。小姑娘這樣的身體,在感情裡容易自卑,不願意拖累別人,他作為父親雖然心疼,但是也毫無辦法。

然而今天聽見她說她又談戀愛的時候,俞偉其實是既心酸又欣慰。

欣慰的是俞晚寧終於能夠從過去的自卑裡走出來,重新迎接新的生活。心酸的則是當初他們分開太過倉促和遺憾。

俞偉從來不去提起陸京珩,因為怕觸及她的傷心事。但是他知道,俞晚寧雖然表面上沒事,只是有時窩在沙發上或者靠著窗邊的時候,會很久很久地發呆。

然而人總要向前走。沒有人離了誰就活不下去。

所以俞偉只是悵惘了一瞬,就故作輕鬆地問道,

“誰啊?我以為你一直對陸家那小子念念不忘,走不出來失戀的陰影呢。”

俞晚寧尷尬地動了動腳趾頭,小聲滴咕地說,

“我就一直喜歡他,所以這次還是和他...”

這次俞偉直接被嗆到勐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