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晚寧換上新藥後的最後一個複查日,正好是平安夜當天。

兩年前她用上了新藥之後,在家自查血壓都沒有再出現過不穩定的情況。兩年的觀察期到,他們又來到了醫院進行例行復查。

年紀稍長的教授穿著白大褂,仔仔細細地把她的報告看了一遍,面露驚喜地對兩個年輕人說,

“控制得很好,看起來很健康。”

其實不用老教授的解答,俞晚寧自己也覺得身體跟以前不一樣。

之前她每天都要定時服藥,有時忘記吃藥就提心吊膽,生怕控制不好引起併發症。

這次服了一次藥之後,她本來也是很擔心,因為不知道新藥的效果到底怎麼樣,所以每天都要早晚測血壓。

這次檢查結果總算讓所有人的心都放回了肚子裡。

老教授樂呵呵地把她的檢查結果遞給她,順便交代道,

“下次例行復查的意義已經不大了,因為你已經恢復得很好。所以祝你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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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陸京珩把車從車庫裡開了上來,俞晚寧開啟車門坐了進去,一邊拿著手機跟俞偉和陸家報喜,一邊隨口問道,

“我們今晚有什麼安排嗎?”

今晚是平安夜,到處都是裝扮得金黃喜慶的聖誕樹。

陸京珩嗯了一聲,不急不慢地說,

“帶你去個好地方。”

俞晚寧知道他一貫會安排驚喜,所以也沒細問,全身心地相信他。

只不過當他們開了半個小時,已經快要離開城市的燈火時,陸京珩卻把車停到一家超市門口。

外頭細細的雪花掉落在車前的擋風玻璃上,俞晚寧有些不解和驚訝,

“來這裡幹什麼?”

陸京珩熄了火,伸手幫她解開安全帶,聲音溫澹地說,

“去買點東西。”

“哦。”

俞晚寧也沒多想,跟著他就下了車。

這家超市很大,因為是平安夜的緣故,裡頭擠滿了前來備貨的人。而兩個小時後,商店也要打洋了。

俞晚寧被他牽著往裡頭走,穿過挑選食物和禮物的人群,最後走到最裡頭擺放鮮花的品類前面。

平安夜的鮮花品種特別多,光是玫瑰花就有好幾種顏色和品種。

這段時間玫瑰新研發了不少品種,而陸京珩沒有選紅玫瑰,直接挑了款橘紅色的長相守,簡單又利落地讓售貨員包成99朵的一大束。

橘紅色的花朵飽滿緋麗,帶著一種張揚的生命力和熱愛,盛放在這冰雪降臨的世界。

其實他們住在一起這麼一段時間,家裡的鮮花就從沒斷過。

沒有女孩能拒絕鮮花的誘惑。陸京珩會在下班後,順便路過花店,給她帶回一支紅玫瑰,偶爾也會是一小束洋甘菊。總之日常的小驚喜從來沒有缺席過。

但是俞晚寧還是覺得又驚訝又難以理解。

連平安夜送花都要直接帶著人來店裡買,果然直男的浪漫也就如此了!

俞晚寧一邊暗暗腹誹他,一邊卻又忍不住小開心。

雖然這舉動缺了點意外驚喜,但是畢竟能記住送花就很不錯了。

俞晚寧滿意地心想,然後屁顛顛地抱著花,跟著他去收銀臺排隊。

結完賬,陸京珩接過她手裡的花,牽著她又回到了車上。

他把花放到後頭的後備箱裡,然後坐進駕駛座,啟動了車子。

這次車子繼續往郊區馳去,城市繁華的燈光被他們拋在了身後。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路燈忽閃著亮成一串。

一路穿過晚風和白雪,他們開入了浪漫無際的星空。

最後隱隱約約一簇燈火在不遠處的丘陵裡亮起,車子拐進小路,馳進了一座小鎮。

將近一個小時的荒無人煙,再進入到煙火氣十足的鎮子,燈光和視線逐漸開朗。

外頭有人在彈著吉他唱歌,有人提著酒從酒吧裡出來,有人在路邊的小餐館舉杯慶祝。

他們找到了一座露天酒吧,陸京珩才把車在街邊停了下來。

這家酒吧看起來應該是當地最大的一家,外頭的桌子坐滿了人,桌上放著香噴噴的美食,還有樂隊在中間的空地上歌唱。

陸京珩說他要去後面拿點東西,讓俞晚寧自己先去點餐。

於是俞晚寧下了車,找了張小桌子坐下,跟服務員點了兩杯啤酒和一份烤牛肋骨。

等待上菜的間隙,俞晚寧就這麼靜靜地坐著,看著樂隊唱完最後一首歌。

那主唱留著微卷的長髮,在腦後束成一紮,看起來整個人充滿了藝術家的不羈感。

他低沉地用充滿鄉村音調的英語說,

“接下來有人點了一首《allofme》,要送給他的朋友。”

周圍的掌聲清晰地響起,樂隊撥拉了一下吉他弦,和聲舒緩流淌。

就在著如詩如醉的音樂中,四周的燈光慢慢地暗了下來。

中間的舞臺上,閃耀的光束打在穿著西裝筆挺的男人身上。

他穿著深灰色的西裝外套,裡頭是熨帖工整的白色襯衫。光影勾勒出的輪廓,寬肩窄腰大長腿猶如雪地裡為她而來的救世主。

俞晚寧有一瞬間,記憶被倏地拉回到了六年前。

明明是不一樣的背景,不一樣的國度,不一樣的時節。但是眼前男人卻依然是她當初明華出世之少年。

周圍熱烈的掌聲在他舉起手裡的麥克風的時候,紛紛安靜了下來。

當光落下來的時候,陸京珩微垂的眼眸慢慢掀起,面容線條硬朗利落,眼睛澹澹的棕褐色映著雪地裡的光亮,周圍的景色彷佛因此而被虛化。

他就那麼簡簡單單地站在那裡,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麥克風,聲音乾淨而清冽地唱著溫暖浪漫的歌。

how-many-times-do-i-have-to-tell-you

(多少次忍不住告訴你)

even-when-y-you‘re-beautiful-too

(即使你哭泣,你依然是最美的)

the-world-is-b******-you-down

(哪怕世界讓你疲憊不堪)

i‘m-arh-every-mood

(我永遠不離不棄)

...

以前俞晚寧沒有聽過陸京珩唱歌,乍然一聽很是驚豔。

她坐在小桌子旁邊,四周是歡聲笑語和掌聲,然而她眼裡只有她最優秀的少年,和他們曾經一起走過的青春。

18歲的年紀,當然是最好的年紀。

他們在18歲的時候突破了懵懂,試著牽手往前走。但是因為太年輕,以為自己的先天病是刺,靠得太近就會傷害對方。所以她沒有選擇讓他陪著自己走這一條充滿荊棘的路。

她沒有做錯什麼,只是低估了他對她的喜歡而已。

所以20歲的時候,那個陪她短暫地走過一段路的少年,再次披荊斬棘地回到了她的身邊。

雪花紛紛落下,似有一粒晶瑩的雪粉落在他細長的眼睫末梢。襯得他的神色越發清冷。

他還是以那個澹然如冰的姿態站在舞臺中間,猶如矜貴的王子為他的公主唱著歌。

you‘re-my-ending-and-my-beginning

(你是我人生之旅的終點,亦是.asxs.)

even-when-i-lose-i‘m-winning

(即使輸了一切,有你在身邊已是滿足)

‘cause-i-give-you-all-of-me

(因為我把我的全部都交給你)

and-you-give-me-all-of-you

(你也給我你的全部)

give-me-all-of-you

(讓我得到整個世界)

the-table-we‘re-both-showis

(我們是如此心心相連)

risking-it-all-though-it‘s-hard

(旅途艱難,但我們勇敢無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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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一束聚光燈打在他身上,微微發潮的眼眶在雪夜裡尤其滾燙得清晰無比。

像是無數的星星落在他的眼裡。她從他的眼裡,看見了他們的18歲,被時光的塵土推著緩緩走向了他們現在的24歲,再奔向了他們以後的無數個年歲。

有那麼一瞬間,俞晚寧生出一種錯覺,好像他們依然還是在彼此最好的18歲,所以勇敢無畏,哪怕冬季到來,也依然能從對方身上汲取溫暖和力量。

於是她看見無數的雪花落下,男人捧著剛剛買的99朵玫瑰,從細碎的光片中朝她款款而來。

那束玫瑰花是他們一起挑選購買的,這個看起來熱烈鮮豔的品種的名字就叫“長相守”,確實是從名字就帶著特殊的寓意。

平安夜的雪花落在他的肩頭,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俞晚寧已經能清晰地看見他鼻尖氤氳的白霧,和泛紅的眼角帶著的潮意。

她聽見雪花落地,聽見風從太平洋東岸翻山而來,聽見周圍的歡呼聲不絕於耳,最後在一片世間喧囂中,她聽見他低沉的嗓音說,

“可以嫁給我嗎?”

距離完結還有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