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隨真把自己想象的畫面跟長山說了一遍,長山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道:“這兩年我跟人動手,確實出劍越來越快!我還說自己功夫見漲了,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手長腳長,大佔便宜,看來我還是因禍得福了,哈哈哈……”

王隨真跟著長山笑了一陣,心中始終有些疙瘩,便問長山:“長山大哥,你渡生死劫時,可做過什麼夢?”

長山搖頭:“沒有,便只是撕心般的疼痛,折磨了兩天兩夜,這才過去,好了之後,便總覺身上骨頭髮癢,個子越長越高,人也越來越瘦。”

王隨真道:“我夢到我心口……咦?”

他說著話,手摸到了胸口處,忽覺有些異樣,扒開衣服一看,登時大為震驚!

只見心口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豎著的紅色疤痕!

王隨真有些不信的撫摸著疤痕,從觸感上來看,這疤痕絕不是畫上去的,就好似真的曾經有一把狹長的劍刃,從胸口處穿刺而過,然後傷口又結痂長好了一般!

長山見了這個傷口,也頗為驚異,問:“你心口小時候被人刺過嗎?這樣竟然都沒有死嗎?”

王隨真搖頭道:“我從記事起,心口處就沒有這傷疤的,而且前幾天還沒有呢,我剛剛夢到……”

長山一聽這話,臉色一變,張口打斷道:“兄弟,莫要說了!枯木神功,神鬼莫測,你這傷疤若是枯木神功所致, 絕不可對任何人說起,不然天機洩露,福禍難明!枯木神木還有很多神異之處,將來你自會慢慢知曉。”

王隨真默默用心記下,說道:“小弟知道了。”

王隨真又讓長山看了看後背,後背後心處,果然也有一個豎著的紅色傷疤。

長山也嘖嘖稱奇。

自過生死劫過後,不到三天時間,王隨真身體便恢復如初!

而且更勝往昔,只覺得全身有無窮無盡的力氣,恨不能登山摘月,下海撈星,一天上下山十餘次,仍舊來去如飛!

精力更是充沛異常,整夜不睡,也不覺有絲毫睏倦!

長山見王隨真長進如斯,便開始正式教導王隨真門中劍術。

如何握劍,如何用劍,如何刺出,如何收劍,如何閃躲騰挪,如何移形換位。

長山與人爭鬥經驗十分豐富,會過無數各門各派好手,除了將門中精妙劍法一一教給王隨真以外,又將江湖上的各種門道伎倆,一一跟王隨真詳細說明白了。

兩人一個教,一個學,足足有三個月,長山未曾下山,一直到立冬以後初雪降下,長山這才下山去一個月,回來後,又是夜以繼日的教授王隨真劍法。

王隨真用心苦練,半年之中,劍法大進,與長山喂招動手,竟然開始變的互有勝負!

到了快過年的時候,長山苦笑著發現,自己竟然無論如何,也勝不了自己這個半是徒弟半是師弟的人了。

正所謂,達者為師,能不能達到更高的境界,能不能達到更高的層次,並不是年紀越大就越容易!

有的人,因為天份的原因,終其一生也只能是個初窺門徑的初學者而已!

這種人停步不前,但卻因為年紀漸大,擺出一副大師的架子,但內裡其實是個草包的肚子,企圖以自己的一大把年紀來誆騙世人,年深日久,終究不免露餡,淪為世人笑柄。

但有的人,年紀輕輕,得窺大道,對某些技藝已經掌握的登峰造極,步入了前無古人的高深境界!

例如寫詩,乾隆皇帝,終其一生,也不過是個蠢笨而拙劣的初學者。

但李白年紀輕輕,便早已名滿天下,人皆稱為——詩仙。

所以,有時候是不是深得其中三味的大師,並不能以年紀來論處!

長山有時候懷疑,自己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嗎?

長山不能勝王隨真,知道王隨真已經進入他從未曾覬覦過的上乘境界了,便不再教習王隨真劍術,每日只是讓王隨真自悟,閒暇時兩人便只談論江湖上的掌故。

莫愁曾跟長山約定,年底必回雲夢山。

王隨真十分思念師父,而且長山說過,現在只有莫愁才能繼續再往下教他劍法。

王隨真已得劍法真諦,覺得自己已然開啟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每日苦練不止,如痴如狂,心底著實盼望師父回山,回答自己在劍法上種種的不明之處。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大雪下了一場又一場!

眼見已進了臘月,年關將至,師父莫愁仍舊未能回山!

這一天,天降大雪,滿山皆白,長山下山去了。

長山下山一是去接應莫愁,二是去山下辦些年貨,長山怕莫愁走另外的路徑回山,為免莫愁上山後無人伺候接應,便讓王隨真在山上靜候師父莫愁。

王隨真每日練劍練功,沒有一分鬆懈,日子過的飛快。

長山下山之後,一去杳無音訊,王隨真每日計算著日子,一直等到過了大年三十,長山竟然再沒回來,而且師父莫愁也並未回山!

王隨真漸漸覺得有些焦慮起來!

莫不是師父和長山出了什麼意外?

但門中規矩,不許過於急躁,不許過於憂慮,不然有走火入魔之風險,王隨真只能強按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每日仍舊勤練功夫。

大年初三,天剛剛矇矇亮,王隨真按慣例,往山下張上了一張,不料今日往山下一看,便看到山下有一個黑點,正緩緩向山上移動!

王隨真心中頗為驚喜,心想:定然是師父或者長山大哥上山來了,我必須去迎一迎。

他打扮好裝束,腰間將寶劍束緊,徑往黑點處迎去。

但離的近了,王隨真才發現,上山之人是一個陌生的面孔,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既不是師父,也不是長山。

王隨真心緒微沉,不再往下走,站在大青石上靜等那人過來。

等離的近了,王隨真才看的真切,這陌生人是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青年。

這青年衣著華貴,身材欣長,濃眉大眼,長的頗有虎氣,腰掛長刀,但風塵僕僕,滿面灰塵,正奮力往山上攀爬。

王隨真站在青石上,喝問道:“來者何人?”

那青年一見王隨真,臉上露出喜色,毫不遲疑的跪下便磕頭,說道:“小師叔,師侄常景遠給您行禮了。”

王隨真吃了一驚,心中暗暗納悶:“我有師侄?怎地長山大哥和師父從沒和我說起過?”

常景遠行完了禮,立起身來,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雙手呈遞給王隨真,說道:“小師叔,這是長山師叔的信,還請小師叔過目。”

王隨真見遞過來的信封上畫著一個塗鴉,細看像是一根枯枝,正是門中暗號,知道這信多半是長山親手寫的。

開啟信封,信紙上只有十分潦草的兩個字:速來!

王隨真有種不好的預感,急問常景遠:“長山大哥出什麼事了嗎?師父他老人家呢?也出事了嗎?”

常景遠答道:“小師叔,師爺我倒沒見著!但長山師叔受了極重的傷,說有要事找你,馬在山下鎮上,還請小師叔快隨師侄去吧!”

常景遠的言語之間,頗有焦急之意。

王隨真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急道:“走,我們邊走邊說!”

二人一前一後下了山,趕到山腳的小鎮上的客店後,常景遠付了店錢,牽出來四匹馬。

王隨真心中暗想:這師侄家好闊氣!

要知道平常人家,有一匹馬便已是地主家境,常景遠竟一次騎四匹馬,好生闊綽!

二人上了馬,王隨真雖然只有上山時跟師父莫愁同騎過一匹馬,但三年苦練功夫,王隨真整個人已然脫胎換骨,早已不是三年前上山時的那個懵懂少年了!

此時的他,一法通神,百法皆通,翻身上馬,片刻間便學會了如何騎馬,便如同一個騎了十幾年的老騎手一般!

二人馬不停蹄,路上換了兩次馬,直從日升,走至日頭漸西,這才到了一個村鎮裡的大宅子門前。

宅門前早就有人相候,見常景遠跟王隨真二人到了,忙跟僕人說道:“快去牽馬!”

王隨真一下馬,便有僕人把馬牽走。

常景遠一見那人,忙問道:“父親,長山師叔可還好?”

那人語氣裡頗有悲切之意:“還……還好,你……你就是王隨真兄弟嗎?”

王隨真凝神看去,見這中年漢子身著大紫色的員外袍子,長相倒是頗為威武,但可惜是個癱子,坐在一個木製的輪椅中。

王隨真答道:“是,我是王隨真,你是……?”

常景遠忙道:“小師叔,這是家父常浩,父親,這就是小師叔了。”

常浩忙道:“隨真小兄弟,你可算來了,唉!快跟我來,快去看看長山兄弟罷。”

常浩由兩名健壯的僕人抬著椅子,在前面領路,穿過庭院,開啟屋門,一股濃重的藥味和血腥味撲面而來。

王隨真一見長山的樣子,登時大吃一驚。

只見長山直挺挺的躺著,腦袋和身體上,如同一個刺蝟一般,密密麻麻的插滿了銀針,身上和床上,全是血汙!

王隨真飛步進屋,到近前一看,更是駭然!

只見長山的胸腹之上,有五個小手指大小的孔洞,還在緩緩地向外淌著血。

長山聽見動靜,緩緩睜眼,見是王隨真,嘴角微微一動,露出了一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

長山一睜眼,屋子裡外所有的人馬上走了個乾乾淨淨,連常浩也出去了,常景遠出屋後還輕輕的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