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女人的身軀,在基利安的子彈轟擊之下不斷顫抖著,就彷彿是一具在進行膝跳反應的屍體似的。

直到他打完了一整個彈夾的子彈,他這才覺得似乎周圍的氣氛不對,看看周圍,發現已經有超過十人的特勤隊員戰戰兢兢地圍了過來,卻都不敢靠近。他們甚至都不敢和自己的眼神有絲毫地而接觸,將頭深深地埋在胸前,就彷彿是遇到了什麼擇人而噬的恐怖情況似的。

“放心。都是麻醉子彈。”基利安道:“一個可以使用鋼鐵面板的情婦,可不是普通的情婦,必須要出重拳。確定她沒有任何抵抗能力才好。”

特勤隊員們面面相覷,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用儀器隔著好幾米試探了一下,確定對方還有幾乎微不可聞的脈搏和呼吸,這才鬆了一口氣。

可無論如何,一個美少年拿著手槍,衝著一個美少女的“屍體”不斷開槍的畫面,確實會成為他們銘記終身的名場面。

於是,在之後所有的洗地工作過程中,他們依然還是不敢和基利安有分毫的眼神接觸。

相比起來,楊明昭就顯得要人情練達了很多。他理所當然地接管了現場的指揮權,遊刃有餘地指揮現場人員去打掃場地,修葺路面和房屋,安撫驚魂未定的民眾,應付蜂擁而來的記者和圍觀群眾。他甚至還非常得體地把記者們召集了起來,開了一個非常簡短卻特別有乾貨地新聞釋出會。

“是的,我們接到了一些情報。這裡潛伏了極惡的恐怖分子,有可能攜帶有大規模殺傷武器。為了公民們的安全,總統先生命令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問題。不得已,才被迫在市區內使用了致命武器。事急從權,確實是給附近的街坊鄰居帶來了許多不便,非常抱歉。”他用力地鞠了一個躬,順便還把旁邊的兩個行動組的隊長也拖過來了一起鞠躬。

堂堂總統府秘書這樣的大人物,卻擺出了這樣的低姿態,這些城市的底層貧民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就算是有什麼意見,現在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了。

“好在,目前也並沒有發現一般民眾傷亡和重大財產損傷。房屋和街道的損傷,我會責成市政部門在一個星期之內解決的。可以吧?區長先生?”他帶著微笑看了看趕到現場的區長,對方除了使勁點頭,也便沒什麼可以做的了。

“總之,非常感謝大家的理解和配合。”他如此道。

巨闕大師兄笑容和煦堂皇令人如沐春風,一點都不像是個靈能者或高階政務秘書,而是一個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新聞播音員,還是特別受小孩子和家庭主婦喜歡的那種型別。

不過,依然有記者提出了疑問:“可是,我們有線人說,您抓捕的是內勤行動局的副局長戴倫。難道……”

“這是謠言。戴倫副局長因為身體原因已經去休長假了,嫌犯或許是和他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吧。可是,按照神秘學異度理論,宇宙中和您長得差不多的人至少有六個。”楊明昭一本正經揮手比了一個6。

“是,是這樣的嗎?”記者和圍觀群眾們都有點愣。換成是別人,他們一定會覺得對方是在忽悠自己,但畢竟人家是個大人物,應該不會張口就話說八道吧。

“當然是這樣的。在下乃是靈研會的門徒,對神秘學的瞭解雖然談不上造詣,但還是可以說到一下的。”他滿臉謙虛地擺擺手,又道:“這位記者朋友若是不放心,還可以去拍一下嫌犯的模樣。嗯,不過,這畢竟涉及到了重大共同安全問題,若是沒有得到總統府新聞辦公室的稽核,照片可是不能見報的。”

正好這時候,戴倫副局長還昏厥著躺在動力擔架上,正準備送上旁邊的貨車。

這位記者先生大約是個真頭鐵的,還真的穿過了隔離帶,跑過去舉起了攝影機,然後便當場愣住了。

戴倫先生大約是因為臉上捱了巨闕一掌,整個人的五官已經腫成了一團,估摸著就連最精妙的人聯識別器都查不出來了。

“恐怖分子的具體身份,我們還在詳細查,請大家給我們一點點時間,一定會給受到驚嚇和財產損失的市民,以一個誠懇的交代。”巨闕沉吟了一下:“請大家務必相信,共同體忠誠的衛士,不管是宇宙艦隊,是陸戰隊,還是警務人員,都一定拼盡全力保護大家的。我們的統帥,尼希塔大總統閣下,也一定會保護大家的!”

現場頓時想響起了一陣歡呼聲,不少市民甚至鼓起掌來了。

尼希塔總統的公眾形象其實一直都很不錯,就任大總統才兩個月不到,目前也沒幹出什麼影響風評的騷操作。更何況,他在擔任國防委員長的時候,共同體遠征艦隊在新大陸所向披靡氣吞萬里如虎。

至少在這個時候,大多數平民對他的任期還是很有期待的。

基利安·沙扎比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小憩,頗有些敬佩地看著大師兄遊刃有餘地處理著媒體和公眾關係。恩師澹臺靖說過,巨闕師兄有可能才是最適合接過靈研會衣缽的型別。他一直以為這是因為師兄最能打最有天賦,但現在看看,卻似乎是另外一層意思。

師父把大師兄安排到總統身邊,果然是有願意的。可是,我卻又是為什麼呢?

他腦中剛轉過這個念頭,便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仔細一看,卻正是剛才那個小男孩。

“謝謝您剛才救了我們。小飛鐮雷茨哥哥。”

基利安微微一怔,接著便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個正站在不遠處的身影。那是男孩的父親,一個看著很質樸的中年人,此時正陪著不自然的笑臉,肢體僵硬,彷彿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安放。

相比起他那自來熟的兒子,這個父親明顯是更不擅長同“大人物”打交道。

正琢磨著,小男孩又從口袋裡翻出了兩根抱著糖紙的棒棒糖,猶豫了一下,遞了過來:“我在幼兒園手工課上第一名拿到的獎品哦。一根是爸爸的,就只能給你一根了。”

看著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基利安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要拒絕。

可這時候,孩子已經把棒棒糖乾脆塞在到了的手裡,這才轉身跑到了父親身邊,這才又想起了什麼,回頭道:“大哥哥,棒棒糖好吃,可不能再把瑪格瑪大魔王吃掉了哦。”

中年工人牽著兒子的手,向基利安用力鞠了個躬,這才快步離開了。

所以,現在的小孩子到底在看什麼啊?基利安望著父子兩的背影,一時間無言以對。他頓時決定給自己定了一個小目標。如果自己真的要在官場上混下去,有朝一日一定要去當文化部長,然後便要加大對兒童向文藝作品的稽核。

孩子嘛,就該多去看看餘將……呃,師叔他老人家的《綠星公主和七個小海星》這樣的正能量的好作品嘛。

基利安撥開了糖紙,把這種最一塊錢可以買上半打的街邊小糖果塞到了嘴裡。

……嗯,好吃,橘子味的。

“很好的表情,你這個年紀,就應該是這表情。”楊明昭出現在了面前,一邊說著如此老氣橫秋的臺詞,也坐了下來,開啟了一罐啤酒,灌下去了一大半,然後發出了一聲爽快的嘆息聲,然後撕開零食袋扯了一條尤魚須放進了嘴裡。

“大師兄,你也才二十六歲,也沒有必要一副被生活毒打的中年業務員的樣子吧。”

“你以為我不是嗎?我一直以為,自己完全可以在超凡的領域上努力邁上巔峰的,但現在卻莫名其妙地成了官場人物。小師弟,一個男人的夢想一旦破滅,難道不就是我現在這個樣子嗎?”

……二十六歲的總統府的政務秘書二組的副組長,多少星區總督和參議員見到了還得小心伺候著。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官場中人會想要和他同歸於盡的。

“不過,我也想好了,幹一行就要愛一行,師父應當是不會坑我的。既然他希望我入世,那應該庶民,這對我的發展,對師門的未來,都是最好的選擇吧。”

“我也是怎麼覺得的。”基利安堅定地道。

“……你態度如此堅決,師兄反而覺得有點傷心了。”

“可是,這是事實啊!”基利安一直是個很認真的孩子,這時候也認真地道:“剛才的時候,沒有您果斷行動,目標就會逃跑了。是算是逃不出我們的布控,也一定會對周圍民眾造成很大損失的。話說回來,大師兄,您為什麼會識破他們準備逃跑呢?”

“我怎麼知道你今天會來。真是的,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

“這是我在敲門的時候,雯娜小姐的原話。可是,她在今天回家的時候,買了新的情趣睡衣……對,就是你在她身上打了一梭子彈的時候,她穿的那件。而且她還買了新的香水,換了髮型。”

基利安頓時恍然。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戴倫副局長確實是帝國間諜,但這位雯娜小姐當然也不可能只是個普通的女學生。這倒算是意外之喜了。我對他們倆的真實關係非常感興趣。”大師兄又笑道:“不過,真正讓我們下決心馬上行動的,是委員長先生二十分鐘前發給我的資訊,讓我們慎重行事。”

“委員長?您是指肖納先生?”

“是的,就是內務和公關安全委員長肖納先生。他既然發來這樣的資訊,也就說明,真的有人來和稀泥啦。”

“……可是您沒聽。”

“說的是讓我們慎重,又不是讓我們停止。而且,他又為什麼要發給我,不是行動組的幾位組長呢?”

基利安再次恍然,卻又有了一種被五濁惡世的潛規則玷汙的罪惡感。

可這時候,巨闕卻已經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環,憑空拿出了兩個拇指高的小紙人。

“這是戴倫副局長和雯娜小姐的記憶複製,過一會你偷偷跑一趟,親手交到師父或者金師叔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