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的人今夜不止楊玄辰一個,城北的錢府書房裡燈火通明。

錢大官人錢有德,管家李陽,還有一個臉白的書生,三人圍坐在一起。

“大官人不用過分操心,我已書信予宋大人。”

“明日先拖住審案的程序,過些日子定那讓楊玄辰吃不了兜著走。”

從臨江城快馬加鞭而來的方華鏡扇了扇手中的摺扇,語氣裡盡顯作為青州第一訟師的自信。

錢有德拱了拱手,道了聲謝,“方訟師辛苦了。”

方華鏡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竹,“大官人,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王莽賄賂楊玄辰根本不成立。”

“那天他們是在友朋閣的包間見的面,除了陳二之外再無他人,只要陳二不反水,我們明天可以反告他們一個栽贓嫁禍之罪。”

錢有德和李陽均是點了點頭,陳二已經被他們抓了,正關在錢府的柴房呢,肯定反不了水。

方華鏡捏著手中的摺扇敲了敲手心,眉頭一緊,“就是不知這兩日來,清水縣的百姓去了衙門都告了點什麼狀。”

“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只不過縣裡鐵匠鋪的陳家老二狀告王莽毒害他大哥一事,方訟師需多加留意。”李陽提醒道。

方華鏡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低聲詢問:“這事……與大官人有關?”

錢有德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十幾年前,有一夥高手,刺殺宋大人,為首的賊子手中有一把絕世好劍。”

“宋大人震怒,派人緝拿兇手,據說後來那夥人逃得逃死得死,那把劍流落到了清水縣地界。”

方華鏡一凜,冷聲道:“難道陳家和那把劍有關?”

“沒錯,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得知。”

“可是,那劍至今下落不明,據那寡婦吳秀蓮所言,那劍被陳植藏了起來。”

“錢某本是想著能得到那把寶劍,獻給宋大人……”

錢有德說到這被方華鏡抬手打斷,只見他眉頭緊皺作沉思狀,片刻之後又嘆了口氣。

“這事做得天衣無縫嗎?有沒有被楊玄辰抓住把柄的可能?”

錢有德搖了搖頭,一臉囂張的笑意:“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番細說後,方華鏡皺著眉頭點出了其中關鍵。

幾人立刻吩咐手下欲把妙仁堂的夥計和吳秀蓮抓來,以免夜長夢多。

豈料派去的家丁卻是兩邊都撲了空。

得到訊息後,方華鏡大發雷霆,“沒想到這楊玄辰行事如此果斷,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氣煞人也!”

“黃口小兒罷了,方訟師不必惱怒,那吳秀蓮不敢亂說話的,況且我們身後還有宋大人。”錢有德淡淡地說道。

方華鏡聞言更是怒極,手中的摺扇都被捏得有些變形,“你懂個屁!現在人證在楊玄辰手裡,若是再有吻合的物證,王莽毒害陳植一事就會坐實。”

錢有德被落了臉色,心中著實不悅。

小小的訟師而已,也敢造次,要不是看在同坐一條船的份上,就憑你現在的態度,老子立馬廢了你。

他冷哼道:“王莽只是個小人物而已,死了就死了,過幾天錢某還能扶植出另一個來。方訟師何必如此大驚小怪,哼!”

見兩人氣氛有些微妙,李陽開口道:“老爺,方訟師,不如小的派幾個死侍,今晚……”

“不可,萬萬不可!”方華鏡大聲喊道,隨後他站起身在屋內來回踱步,思考著更好的辦法。

錢有德眯起眼盯著眉頭緊鎖的方華鏡,心中更是鄙夷。

青州第一訟師?

不過爾爾。

片刻之後,方華境長嘆一口氣,說道:“今夜怕是也無更多的事情可做,就先這樣,我再想想辦法。”

他心裡明白,楊玄辰定是已經掌握了重要的線索。

不過正像錢有德所說,死個王莽無足輕重,只要事情沒有牽扯到錢府,那問題就不大。

與錢府的安靜相比,清水縣衙的後堂此時顯得有些喧鬧。

楊玄辰盯著三個哭爹喊孃的妙仁堂夥計,一陣頭疼。

“特孃的,喊什麼喊,都給老子跪下。”

隨著張彪的一聲大喝,三個夥計跪在了地上,體若篩糠。

“本官請你們來又不是治你們的罪,慌什麼慌?”

“就是有點事想問問罷了,別緊張,本官問完話就放你們回去。”

楊玄辰從韋君智手中接過一張進貨單據,又指了指桌上的一屜砒霜,“本官想知道,妙仁堂前幾月都有誰來買過砒霜!”

此話一出,三人中的一個招風耳渾身一震,垂下了頭。

楊玄辰嘴角掛起了一抹微笑,他指了指招風耳,“你叫什麼?”

見招風耳不說話,張彪一腳踢了過去,“老爺問你話呢,裝什麼鵪鶉。”

“草民,李大柱,今年二十歲,尚未娶妻,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本官讓你自報家門,沒讓你在這跟本官開玩笑。”楊玄辰給張彪使了個眼色,讓他帶另外兩人下去。

片刻之後,後堂之中只剩下了跪在地上的李大柱。

“李大柱啊,你知道本官為什麼單單隻留下你了嗎?”楊玄辰淡淡地問道。

“大人饒命啊大人,草民是被逼的,是被逼的啊,王莽發現了草民與掌櫃的小妾偷情一事,如果我不按他說的做……”

楊玄辰見他說了一半不說了,擺了擺手嗤笑一聲,“現在本官也知道你和你家掌櫃的小妾偷情了,本官問你話,能老實交代嗎?”

李大柱一愣,停止了哭泣。

我焯,說漏嘴了。

“只要大人不把偷情一事說出來,大人問什麼,草民說什麼。”

楊玄辰一拍桌子,語氣冷冽,“還輪不到你來和本官談條件,事無鉅細地說,若是所言非虛,本官考慮把你轉為汙點證人,從寬發落。”

李大柱雖然沒聽懂什麼是汙點證人,卻把從寬發落聽了進去。

接下來他把王莽是如何威脅他,如何讓他在陳植的藥貼里加砒霜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韋君智停筆後,端來紅泥讓李大柱按下了手印。

“李大柱,本官念你是初犯,更是被賊人威逼利用,等王莽的事料理完後,會給你一個交代。”

“這幾天就先在縣衙的牢裡住幾天。”

接著,楊玄辰轉頭吩咐道:“張彪,對大柱兄弟客氣點,每日三餐不要怠慢,再和妙仁堂的掌櫃知會一聲,就說本官差大柱辦點事,工錢就不要扣了。”

李大柱跪地磕了幾個響頭,泣不成聲。

“帶他下去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