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

吳祁趕回到家的時候，另一位租客看上去已經等候他多時了，明顯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

不過當對方看清楚吳祁的相貌，那一米八幾的身高，還有那健碩的身材之後，本來要爆發出來的火氣，又硬是給憋回去了。

吳祁也快速掃了一遍對方，女孩身高不算出眾，大概接近一米七。

長相倒是符合這種身高，是那種嬌小，乖巧型的，穿衣打扮的風格也符合漫畫家這個身份，最後還戴著一副圓形大金絲眼鏡。

“不好意思，剛帶完課。”

吳祁首先釋放善意，說著就開啟了房門，又順手想去接下對方手裡，那個都趕上她半個身子大的旅行箱。

但剛伸手，女孩就往後退了一步躲避，明顯是對吳祁存有警惕心的。

吳祁尷尬笑了笑，隨後就走進了屋子。

一邊領路，他一邊介紹廚房衛生間在哪邊，自己的房間在哪邊，最後才是自我介紹：“我叫吳祁。”

“楊小奚。”

話音剛落，跟在身後的女孩也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語氣平淡。

二人來到客廳的盡頭，右側緊閉的房門前，開啟房門後，裡邊是已經全部佈置好的。

租客拎包入住就行。

吳祁把大門加房門兩把鑰匙交到女孩手裡，再次開口：“鑰匙交給你了，要收好了。”

他善意提醒，說完就來到冰箱拿出昨天買的菜，朝廚房走去，下意識問了一嘴：“沒吃午飯吧，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我自己叫外賣。”

楊小奚立即拒絕，語氣突然冷漠，警惕心不減反增，說著就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甚至給反鎖上了。

吳祁扭頭看了眼，忍不住搖頭一笑。

雖說好意被拒，但他也無所謂，畢竟一個剛大學畢業的小丫頭，警惕心強一點是很正常的事。

中午過後，吳祁收拾好了便又出了門，他走後不久，楊小奚才從房間裡出來，把除開吳祁房間外所有地方，都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

最後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也挺乾淨的沒有異味，這才滿意點頭回去。

至於吳祁那兒，俱樂部剛剛打來的電話，說是有人鬧事，讓他回去幫忙。

要不是這個情況，他下午是能休息一下子的，也能去找一找宋維兵的家裡人。

宋維兵的家人一直是藏著的，當初他怕仇家報復，所以對外一直透露是單身，但其實很早就成了家，甚至是早在認識吳祁的父親吳宏弼之前。

吳祁沒多久就到了俱樂部裡，一進來，便看見前臺裡的一片狼藉。

好些東西都被摔壞了，俱樂部的宣傳單也灑了一地，再裡邊，八角籠那邊還不斷有爭吵聲傳來。

當吳祁走進去，立即就有兩人跑了過來，一個是俱樂部裡的學員周強，另一個也是教練，叫胡克敵，是一位退伍多年的老偵察兵。

“吳教練。”

“小吳你可算來了。”

“誒？他們...那不是著急嗎，前天不還生龍活虎的，怎麼今天就手纏上繃帶，腿也打上石膏了？”

二人彷彿看到了救星，趕忙要說明情況，但其實不用他們解釋太多，吳祁自己已經看見了關鍵點。

他說的那人叫趙己，此刻坐在輪椅上，被幾人護在中間，是個剛上大一的小孩。

對方來這邊的時間也就比吳祁多幾天，因為諧音，又是個自來熟，所以俱樂部裡的人都喊他著急。

趙己身邊一共有六個精壯漢子，還有一箇中年婦人。

婦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與另一位教練爭吵過後，目光才看向剛剛進來的吳祁。

“你是老闆嗎？”

她大步來到吳祁的面前，指著吳祁叫嚷著問話，那六個漢子也緊隨其後。

吳祁立即搖頭否認，對方的態度讓他心裡有些不快，所以乾脆無視了，直接去問趙己這個關鍵人物，但這讓婦人的本就極差的情緒瞬間爆發。

指著俱樂部的所有人破口大罵道：“怎麼，你們老闆要當縮頭烏龜嗎？出了事這麼久都還不來，這都快半個小時了！”

“不停叫這些無關緊要的人來幹什麼？你們難道還想跟我們動手打架嗎？”

“我跟你們講，比人多，比誰更能打我們可不怕你們！別看我們只是平頭老百姓，就以為只有你們叫得到人嗎？”

“你也是，跟你講了多少次了，別來這些地方，學這些有什麼用？我們給你交那麼多學費是讓你好好讀書，不是讓你來這種地方鬼混的。”

“這些什麼俱樂部裡的人，說難聽了就是一幫過去不學好，只能用拳頭解決問題的青皮無賴！要是沒這些地方收留，他們就只能在街邊上當混混。”

“出了事不是推卸責任，就是不敢露面。”

“難道你也想去街邊上當混混，你對得起我跟你爸這麼多年辛辛苦苦賺錢供你養你嗎？”

婦人說話確實相當難聽，聲音還很大，簡直刺耳！

她還不分青紅皂白，直接給俱樂部裡所有人都扣上一頂青皮無賴的帽子。

這讓作為退伍士兵的胡克敵不能忍，立馬就要理論。

但不等他開口就被周強拉住，後者朝他搖搖頭。

吳祁也正想問清楚情況，哪料到婦人突然跑過來指責趙己，讓吳祁沒了機會，心裡頓時更加不爽。

“大媽，能不能讓我先了解一下情況？”

他扭頭聲音冰冷，高大身型站在對方面前跟一堵牆一樣，驚得婦人往後退了兩步。

婦人瞪大眼睛，指著吳祁的鼻子，氣急時的猙獰表情，跟一頭熊似的。

“你要幹什麼？”

“欺負一個女同志？”

六個漢子見狀當即發難，把吳祁給圍了。

“你瞭解有什麼用？你是能替你們老闆退學費啊，還是能替他支付我們趙己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啊？”

“你一個月幾個錢啊，跑出來替你們老闆擋槍？”

“一個打工的，還替老闆分憂上了，皇帝不急太監急！”

“趕緊，讓你們老闆過來！如果十分鐘之內他再不來，我們就去告他！讓你們這個店沒辦法再開下去！”

“這店開不下去，你們就要失業！”

“自己好好想想吧。”

幾個漢子也是聰明，並不上手，不給任何機會，就靠不斷的圍攏把吳祁逼退。

婦人緩過來後，再次恢復那盛氣凌人的模樣，一張嘴跟機關槍一樣，懟得所有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媽。”

“你閉嘴！老實待著！”

她這個樣子似乎連他兒子趙己也看不下去，可惜連趙己也插不上嘴，剛一開口就被嚴厲的呵斥給嚇了回去。

而吳祁則一直盯著面前六人，從這幾人的表情變化裡，他覺察到了一些奇怪。

“家長消消氣，消消氣，誰說我不來的，我這不是去取錢了嗎。”

一時間眾人都束手無策，吳祁也不能直接說這幫人是有備而來，更不能武斷地說趙己的傷是假的。

好在，俱樂部的老闆王斌終於是趕來了。

王斌是一個退役運動員，曾經省隊的，算是個老實漢子，開俱樂部除了為自己謀生外，確實還是有那麼一些為大夏青少年強健體魄的想法。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倒黴，今天類似的事，已經發生過了三四次了。

而且，來俱樂部學格鬥的人也一直不算多，勉強能自負盈虧，不用王斌再往裡墊。

王斌手裡拿著檔案袋，不出意外檔案袋裡就是賠償款。

他來到趙己母親的面前，把賠償款遞到對方手裡。

“這裡是醫藥費和學費，一共兩萬五。”

“您點一點吧。”

王斌始終和和氣氣的，應該是已經瞭解了面前這位母親的火爆脾氣，不想再觸黴頭。

但是，兩萬五明顯沒能滿足對方的胃口，雖然拿了錢，可表情依舊凶神惡煞。

一副不肯罷休的表情。

“兩萬五？打發叫花子嗎？”

“通知你來的人沒跟你講清楚嗎，我要的可是15萬！”

“你要是不給，我就去告你。”

“家長，咱們其實可以和和氣氣地談，沒必要這麼生氣。”

“哼，沒得談！”

趙己的母親沒去點數目，直接就把檔案袋交到一個漢子的手裡，隨後回過頭不依不饒。

她要的數目，確實是獅子大張口。

趙己在俱樂部報的名，算的是一年期的學費，不算少但也不算多，七千。

至於受傷的醫藥費，無論是昨天還是今天受的傷，能立馬就從醫院裡出來，來俱樂部裡要錢，那就證明傷的其實不算嚴重。

醫藥費絕對不會超過這邊的學費。

而就這樣，即使真算了那什麼精神損失費，王斌能拿出二萬五來，也已經屬於是大發善心的破財消災了

換成是市裡的任何一家，最多是退學費，加墊付一部分的醫藥費。

“大姐，您的胃口確實有點誇張了，15萬沒有，只有這2萬5。”

“只有2萬5是吧，好好好，你看著吧，我不讓你這家店黃了我跟你姓！”

面對趙己母親這樣的嘴臉，王斌也很難維持那種和和氣氣的樣子，語氣冷了下來。

對方惡狠狠地瞪著他，但也不敢再讓身後幾人動手打砸，畢竟現在俱樂部一方佔了人數優勢。

不過她腦子一轉，拿出手機跑到前臺去，讓別人幫他錄上，自己把頭髮抓得亂糟糟，解開幾個衣釦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哭喊道：“黑心拳館慫恿我兒子逞英雄，現在我兒子被人打斷了腿，他們不認賬，不退學費，不墊付醫藥費。”

“我們一家從外地來的，一年累死累活才...”

“夠了！媽！”

眾人都圍了過來，幾個漢子擋住俱樂部眾人，眾人也不敢直接上手，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場顛倒黑白的鬧劇。

好在趙己作為接受了良好教育，三觀還沒被扭曲成那樣的學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一聲大吼打斷了他母親的賣力表演。

“你個沒良心的，我這可是在...”

“夠了！我不想再聽！”

他母親立馬收了哭腔，瞪著兒子，一副這都是為你好的態度。

可趙己完全沒了耐心，他看向俱樂部眾人，動了動嘴卻欲言又止。

“走，回去，你要是再繼續這麼下去，我就不認你們！”

他最終是沒有對俱樂部眾人說一句話，厲聲朝母親說道，話音一落他母親皺起眉頭，與拿手機拍攝的那個漢子對視一眼，似有難色。

表情一閃而過，別人沒發現，但被吳祁看見了。

這讓吳祁更加篤定這其中是有陰謀的。

“那就先走，不過，你們別以為就這麼算了！”

“等傳票吧！”

那負責拍攝的漢子開口，替趙己他母親做下決定。

說完，眾人才轉身離開。

對方走後，王斌嘆了口氣，走到一旁，撿起沒有被摔壞的凳子，自己抽起悶煙。

其餘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王斌也清楚這事與其他人無關，便扭頭朝眾人說道：“散了吧，先放兩天假，等我把這件事處理好了再說。”

眾人見此，便相繼收拾東西離開。

吳祁留在了最後，沒人了他才來到王斌面前，提醒一嘴：“斌叔，趙己肯定傷得不重，剛才他母親在這裡時，和拍影片的那個人對視時的眼神有點問題。”

“監控是好的，你最好仔細看一看剛才他們在這裡的畫面。”

吳祁指著頭頂正上方的攝像頭，雖然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幫王斌解決問題，但應該也能作為一點證據。

王斌像是被點醒了一樣，連忙起身。扭頭跑去監控室，吳祁卻沒有跟過去。

吳祁喊了一聲：“斌叔，我就先走了。”

“好，你先回去吧。”

王斌聲音從監控室裡傳來。

至於吳祁為什麼願意幫王斌，還是因為王斌的為人。

那天他來應聘，在確定過來帶課後，吳祁講了自己的難處，希望能預支一個月的工資。

沒想到，王斌很爽快就答應了，不一會兒就轉了錢。

這讓吳祁也非常意外，畢竟這年頭，這樣爽快的人實在是不多見了。

不多時吳祁回到了家裡。

剛一開門，就看見楊小奚坐在沙發上，桌上是外賣，正在吃飯。

四目相對，小丫頭臉皮薄頓時覺得不好意思，拿起東西就快步跑回了房間。

吳祁放下揹包，也到沙發上坐下，順手開啟了電視。

電視裡是今天的新聞，非常湊巧的是，新聞裡的內容正是前幾天龍門鎮，他親身經歷的那件事。

那五個人，除了變異的那個傢伙，其餘四個沒有一個最後活著走出大山的。

吳祁隨即在網上搜了搜，很快找到幾張流出的照片，可以說死狀極慘。

看到這些照片，吳祁心裡咯噔一聲，連忙撥通了姓宋那一家人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