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整個“泛華夏文化圈”來說,中原王朝永遠都是“天朝上國”,漢人永遠都是需要仰望的種族。

如今隨著海貿的興起,大唐的商船沿著海路抵達東洋、南洋的各個國家,在帶去無以倫比的財富的同時,更帶去了燦爛的大唐文化。

沒有抵抗、沒有仇恨,這些個愚昧的原住民欣喜若狂的接受著唐人帶來的一切,因為唐人使得當地的經濟、文化甚至於生產力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得到大幅度的提升,所有人都以能夠沐浴在華夏文化之中為榮。

這是殖民的開始,但是現在的大唐上至朝堂的統治者下至普通的商賈民眾,卻對此並沒有一個清晰而準確的認知。

華夏文化不擅於侵略,更不擅於掠奪,漢人從古至今都只是沉默而勤勞的創造著財富,他們入鄉隨俗,卻又儲存著骨子裡的驕傲。

所以相比於後世用堅船利炮滿世界殖民的野蠻民族,漢人更容易被那些個原始落後的土著所接受。

這是文明的征服,潤物無聲,卻又不可阻擋。

*****

城南書院。

書院的主體建築都已經竣工,各式各樣的標誌性建築散佈在昆明池畔的山坡上,掩映於林木之中,恢弘大氣卻又精緻優美。

如今整個書院都已經簇然一新,各個學科所屬的院落業已張燈結綵,學子們忙碌的身影進進出出,在書院教員的指揮下緊張的忙碌著,進行開學典禮之前最後的佈置。

李二陛下一身便裝,“白龍魚服”,身邊只有太子和房俊跟隨。

漫步在景色幽致的書院之中,看著身邊不時跑來跑去興致盎然的學子,李二陛下很感興趣,側過頭詢問道:“你那神神秘秘的開學典禮,究竟籌備得如何了?”

房俊信心十足:“陛下放心,一切盡在掌握。”

李二陛下點點頭,此時走到一處院落門前,隔著寬敞的大門,便見到院內一幢三層建築恢弘大氣,便抬腳走了進去。

李承乾與房俊自然緊隨其後,前者忍不住問道:“一個典禮藏著掖著,到底弄什麼玄虛?”

房俊見到李二陛下饒有興致的向著那三層建築走去,抬腳跟隨,低聲道:“明日殿下便會知曉,微臣保證,屆時整個大唐、甚至於整個天下,都將為之深深震撼!讓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大唐之強盛,所有蠻夷都將震撼匍匐於大唐的天威之下!”

“呵呵!”

李承乾冷笑一聲,一臉懷疑:“快別扯淡了!區區一個典禮而已,難不成你還能將眼下所有制造出來的火炮集中在一起,朝著長安城猛轟一個時辰?如今那些個蠻夷亦是見多識廣,沒那麼好震懾。”

房俊卻不以為然,道:“殿下拭目以待即可,這場典禮,乃是微臣畢生所學之體現,結合了眼下大唐在物理、幾何、冶煉等等學科的最高成就,一經出世,必將震古爍今!”

他這麼信心百倍,李承乾的懷疑頓時就減弱了幾分,倒是生出幾分期待來。

世人皆知,房俊最強的地方便在於其詩詞方面的造詣,以及神鬼莫測的格物之道,能夠鑽研出玻璃、火藥那等點石成金之術,誰知道這一次是否再一次以一種新奇的事物震撼世人?

前頭,李二陛下已經站住腳步,負著手站在三層建築的正門前,微微揚起頭,看著門上的匾額。

“格物院?”

李二陛下唸了一句,隨即回頭,問道:“這便是你整天唸叨的那個什麼研究格物致知的地方?”

房俊忙道:“正是。”

李二陛下點點頭,抬腳踏上門前的漢白玉石階,踩了踩,哼了一聲道:“如此奢華靡費,比之朕的太極宮都不遑多讓。”

言罷,留下一頭大汗的房俊,徑自進了正門。

李承乾看了看腳下晶瑩潔白的漢白玉石階,在左右張望一番,見到整座建築的基座全是漢白玉砌成,不由得搖搖頭,低聲道:“確實有些奢靡太過!”

抬腳跟在李二陛下身後進了門。

房俊緊緊跟著,不敢說話……

整座書院的造價的確是一個天文數字,因為有著皇家水師以及東大唐商號的鉅額利潤,以及李二陛下的鼎力支援,房俊可以隨意支取書院的建造預算,而不必經過朝廷的稽核。

李二陛下固然英明神武,可到底乃是一代帝王,胸有錦繡坐擁江山,自然不會去跟房俊錙銖必較,甩手任憑房俊自作主張,根本不曾在預算上過多幹涉,很多時候連問都不問。

反正內帑裡金山銀山根本花不完……

而房俊的理想不僅僅是要在大唐開創自然科學的盛世,更想要使得貞觀書院成為歷史之上一座永不崩頹的豐碑,即便往後的歲月裡時局變幻王朝更迭,這座書院依舊能夠屹立在長安城西側的昆明池畔,抵禦風霜雨雪的侵蝕,讓後世子孫瞻仰榮耀。

所以大多數的建築都未採用從古至今的全木質結構,而是以石質為主,如此雖然使得觀賞性略有下降,整體造價有所提升,卻也不會因為一場天災亦或是戰火便徹底湮滅。

華夏古代建築太過於注重美輪美奐的形式,所以大多采用珍貴的木料,輔以精湛的雕琢,使之有若天上宮闕一般的華美。然而再是珍貴的木料,往往也經不住水火無情的侵蝕,不知多少美妙絕倫的建築毀於天災與戰火之中,只留下遍地殘垣以及史書之上的寥寥文字,後人卻只能從廢墟之上,憑空想象著先祖們建立的豐功偉業。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因為有了水泥,使得石質建築的砌築更加容易,難度減少,工期縮短。

三人一前兩後進入大堂,李二陛下父子頓時便被寬敞亮堂給震了一下。整個大堂極其寬敞,腳下是打磨得光可鑑人的漢白玉,數根石質柱子將穹頂高高挑起,陽光從穹頂傾瀉而下,石柱上安裝了數十盞燈燭,即便是夜裡亦可燈火輝煌。

由大堂向四周觀望,三層建築每一層都有欄杆,圍繞著中空的建築直抵屋頂,這種建築方式極其少見,有那麼幾分異域風情。

而在大堂正對著大門的地方,擺放著一個高達一丈、寬三尺的長方形器物。

名貴的紫檀木所制,上半部嵌著一個圓盤,周圍等列劃分刻度,圓盤中間有三根指標,最細最長的那一根正肉眼可見的旋轉著。

下半部則是碩大的……鐘擺?

李二陛下不知此為何物,但是冷不丁想起之前房俊曾經與李淳風探討的關於計時器的製造,便曾聽到過那個勞什子的“鐘擺原理”,相互印證一下,再看看原盤上的刻度,不難猜出此為何物。

李二陛下走到近前,細細觀摩,口中問道:“這便是你那個所謂的……時鐘?”

李承乾也走過去好奇的上看下看。

房俊道:“陛下英明神武、天人之姿,果然洞察玄機、無所遺漏……此物正是李太史剛剛製成的時鐘,將每日十二個時辰分成二十四份,刻度上每兩個點便代表一個時辰,又將每一個點分成六十分,更將六十分再分成六十秒……分別以時針、分針、秒針來區分時間,可以儘可能的達到最精確的程度。”

李二陛下湊近了觀看,側耳傾聽,發現了“滴答滴答”的聲音,這應當便是那個“擒縱器”的聲音,而隨著“滴答滴答”聲,下部的鐘擺有韻律的擺動著,時針分針轉的慢看不真切,但是秒針卻在旋轉著,針尖劃過刻度,代表著時間的流逝。

李承乾不解道:“此物巧奪天工,但為何叫做‘鍾’呢?”

房俊解釋道:“此物內有機關,每逢整點,都敲擊出聲,幾點便敲擊幾聲,故而李太史為之取名曰‘鍾’。”

“鍾”乃是禮器,金屬所制,中空,敲擊可發聲。

“鐘鼎”乃是禮器之通稱,代表“禮樂”,象徵著尊貴的地位和厚重的權柄,所謂“鐘鳴鼎食”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