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在偏廳裡面坐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等到了左千戶的召見。

走進左千戶辦公的廳堂,首先映入秦少游眼簾的,便是這屋子裡,四處擺放著的朴刀、斬妖刀等等武具。

秦少游忍不住嘖嘖稱奇,悄悄在心裡面點評:“看來千戶大人也是一個有備無患的人,哪怕是在自己的大本營裡,依舊沒有放鬆警惕,武器遍佈,以防不時之需……”

緊接著,他看到了左千戶。

此刻的左千戶,正在埋頭處理公文,身前的桌案上面擺了厚厚一大摞的案卷。

領著秦少游進來的守夜人,拱手覆命:“千戶大人,秦總旗已經帶到。”

“知道了,你出去吧。”左千戶頭也不抬的說。

“是。”守夜人領命,躬身退了出去。

秦少游拱手行禮:“卑職見過千戶大人。”

左千戶‘嗯’了一聲,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他繼續埋頭處理公文,片刻過後才開口發問:“說說吧,李阿難是怎麼死的?”

秦少游早就準備好了說辭:“當時黑蓮教妖人前來劫囚,李阿難透過特殊神通感知到了這個情況,妄圖炸開牢籠逃走。為了阻止他,也是為了防備更險惡的情況出現,我按照緊急條款,將他斬殺。”

“果真是這樣嗎?”

左千戶抬起頭,看向秦少游。

他的目光犀利如刀,彷彿要將秦少游剖開,看清楚他的內心所想。

秦少游早有預料,並沒有被左千戶的審視目光嚇到,更沒有躲閃,就這樣直視著左千戶,朗聲道:“確實如此。”

片刻過後,左千戶收起了犀利目光,埋下頭,繼續處理公文。

秦少游則暗鬆了一口氣,在心中嘆道:不愧是上三品的武夫,光是目光都如此可怕……

左千戶不再追問李阿難的事,轉而道:“薛百戶說,雒城那邊針對黑蓮教窩點的搗毀行動,是你在遠端指揮,說說情況吧。”

“是。”秦少游應道,心知不管左千戶信沒信他剛才講的話,至少這一關,暫時是矇混過去了。

“根據卑職最新收到的訊息,此次行動,共計搗毀黑蓮教窩點……”

秦少游正待彙報成績,卻被左千戶打斷。

“從頭講起,你是怎麼發現了這些黑蓮教窩點的,又做了什麼佈局,一一講給我聽。”

上官有令,秦少游自然不能拒絕,便將案情從頭講起。

對於是怎麼發現的黑蓮教窩點,秦少游並沒有說是靠的耳朵竊聽,而是說透過觀察、走訪等等一系列手段,進行的確認。

這些工作,他們當時確實有做過,倒也不算是撒謊。

在秦少游講述的時候,左千戶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傾聽。

等到秦少游把情況講,他依舊沒作點評,反倒是詢問起了之前幾樁案子的情況。

秦少游一一作了回答。

在把綿遠縣的案子問了一遍後,左千戶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再度抬起頭來,看著秦少游,微微頷首。

“薛百戶說你直覺敏銳,觀察細緻,並且善於分析線索、推斷案情,還真是沒有說錯。從你參與的這幾個案子我能夠看的出,你的能力是在逐步提升的,希望你能保持下去。”

秦少游立刻說:“多謝千戶大人誇獎,都是百戶大人栽培的好。”

這種時候,自然是要給姐夫哥說些好話,讓他在左千戶的眼裡,混到個更好的印象。

左千戶笑了笑,對這話不置可否。

緊接著,他又沉下來,批評道:“不過你有時候還是衝動了些。雖說年輕人,氣盛是好事,嫉惡如仇也沒有問題,但是要知分寸,要戒驕戒躁戒衝動,否則很容易犯錯。”

“多謝千戶大人提點,卑職以後一定戒驕戒躁戒衝動。”秦少游應道。

他很清楚,左千戶這句話,既是在教導他,也是在敲打他。

左千戶常年與妖鬼邪祟打交道,黑蓮教的妖人更是被他斬殺了不少,他怎會不清楚,被廢了修為,又關在特製囚籠裡的李阿難,到底有沒有能力逃走?

不過,他既然只是在言語上敲打,就說明並不想要追究此事。

一方面,是因為秦少游的行為,確實符合緊急處理條款。

另外一方面,則是釣魚行動已經成功,李阿難死了也就死了,沒什麼關礙。

甚至從內心講,左千戶還很欣賞秦少游。

在他看來,秦少游殺李阿難,乃是嫉惡如仇的表現。

關鍵秦少游還不是衝動行事,他牢牢抓住了緊急條款,說明有些頭腦。

鎮妖司需要的,就是這種既聰明又嫉惡如仇的年輕人。

尤其是左千戶還聽說,這個年輕人的行事風格與他頗為相似,就更為欣賞了。

在鼓勵和敲打了幾句後,左千戶說:“行了,你且去吧。這次的功勞暫且記下,等你以後立了其它功,再給你補上。”

秦少游知道,左千戶說的是錘滅黑蓮教邪佛殘魂的功勞,當即拱手道:“多謝千戶大人。”

左千戶卻搖頭:“謝我做什麼?功勞都是你自己掙到的,與我無關。”

隨即埋下頭,繼續開始處理文書。

片刻後,見秦少游沒有走,他又抬起頭,狐疑的問:“怎麼,你還有事?”

秦少游點了點頭,拱手道:“大人,卑職斗膽問一句,看重我的貴人是哪位?”

“看重你的貴人?”

左千戶眉頭微皺,有些不太明白秦少游的意思。

秦少游解釋道:“在我傷愈迴歸鎮妖司的時候,百戶大人曾說,有貴人看重我們幾個在三月初三太安鎮一役裡存活下來的人,讓他好生關照……”

“噢,原來是這事兒啊。”

左千戶頷首表示明白,眼中精光一閃而逝,眯著眼問道:“你為何想要知道貴人是誰?”

“卑職這個人,一向是恩怨分明,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如果沒有這位貴人的看重,我恐怕是難有今天的成就,所以想要報答他。”

秦少游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十分認真。

可他的心裡面,卻是在這句話後面,默默補上了一句:“如果這個人,真的是有心提拔我,那自然是要報答他。可如果他是在打壞主意,那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左千戶沒有著急開口,只是盯著秦少游,似乎想要看穿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過了好一會兒,左千戶才說:“你能有今天的功績,都是自己拿命拼出來的,與貴人的看重何干?不過你能知恩圖報,也是極好的。只是我也不知道,看重你們的貴人是誰。”

秦少游聞言一愣。

貴人看重的事兒,不是你告訴薛青山的嗎?你怎麼會不知道?

左千戶並沒有賣關子,很快講出了原委。

“我也是收到別人傳話,說有貴人覺得你們為朝廷效力差點犧牲,十分的不易,讓鎮妖司這邊多加關照與栽培,恰好薛百戶當時在我這裡彙報黑蓮教攻城一事,我就把這句話,轉告給了他。”

原來是這樣……

沒能問到神秘貴人是誰,讓他多少有些失望。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再度詢問:“卑職斗膽,敢問大人,這傳話的人是誰?”

“怎麼,你還想要找上門去問嗎?”

左千戶饒有深意的看了秦少游一眼,回答說:“傳話的人,是東川候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