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兩江工業大學,就又找了一輛“馬自達”,直奔金陵飯店。

“住這兒?”

沒有回答趙飛燕,而是在前臺做了登記就去房間稍微歇一會兒,整個人精神上有些疲憊。

“上面有旋轉餐廳,你要是感興趣可以去轉轉,有免費咖啡喝。”

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張浩南一動不動,了卻一樁心事之後,感覺一股莫名的懶勁就上來了,這是兩輩子都沒有過絕妙體驗。

重生前的自己,居然連偷懶都沒有享受過……

真是該死啊。

“很貴吧,五星級呢。”

“幫我按一下背。”

轉過身趴在床上,將外套整個拽了下來,寬闊的後背朝著天。

“你當我是傭人啊!”

“我有點累……”

疲憊的語氣讓趙飛燕一愣,旋即紅著臉小聲道,“我沒學過按摩,按痛了別怪我。”

她最終還是上手嘗試捏了一下張浩南的肩頭、背脊,感覺像是在摸牛腱子……

這讓她突然有些想吃東西。

“用手肘吧,你手上勁太小了。”

“你要求還真多啊。”

但還是用上了手肘,順著脊柱兩側嘗試著頂一下。

張浩南終於感受到了應有的力道,很舒服,整個人的疲憊彷彿都要被帶走,儘管沒有任何技術可言,但也足夠了。

“我以後也能讀大學嗎?”

“只要你想。”

“你……伱都‘買’了我,還讓我讀大學?”

忽然張浩南轉過身,看著她,“我只是見色起意,不是把你當家禽家畜來養。”

“你!我……那八萬塊錢,我以後掙了錢還你!”

“以前的趙建國對你是真不錯,把你保護得太好。可惜,現在他就是一條賭狗,無藥可救。我奉勸你一句,就算是親老子,趙建國這樣的賭狗,已經不算人,只是被賭癮牽著走的動物。以後你可以因為父女親情幫上幾次,但不能多。等他滿了六十歲,每個月照著最低標準給贍養費就行。”

“……”

趙飛燕聽得極為煩躁,旋即又極為委屈地坐在一旁哭了起來。

其實她的人生,已經被親爹付之一炬。

“趙建國欠的賭債接近三百萬。”

張浩南平靜地說出了這個趙飛燕完全不知道的訊息,讓抹眼淚的趙飛燕竟是一瞬間止住了眼淚,然後無比震驚地看著那他,顯然,這讓她難以置信,以為張浩南是在胡扯。

“你家在西菜場的門面,去年其實就已經輸了,十一月房子也抵了出去,估計二月份就會過戶。”

“這些你怎麼知道的?”

“我在西菜場也有個門面,‘阿南農產’就是我的。”

這是一個小秘密,哪怕重生前,也只有班主任邵衛東知道,他曾經的高中同學,差不多是十五年後西菜場改造,才偶然發現。

“還有那八萬塊,不是借的,是我自己的錢。”

張浩南看著一臉懵的趙飛燕,心中其實相當複雜,重生前的自己,自然也很早就認識了趙建國,也知道趙建國有個女兒跟自己一個高中,但不知道他女兒就是趙飛燕。

假如重生前自己早點認識,或許她也不會自殺。

那跟此時的見色起意無關,純粹是人道主義上的生命尊重。

全新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就戛然而止,多少令人唏噓。

腦子嗡嗡作響的趙飛燕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想要追問爸爸的一些事情,但又怨恨滿滿,然後像是說胡話一樣,在那裡說道:“你……你一個學生……你不好好學習,跑去開店……”

“我不像你,有老子可以靠。”

張浩南看著趙飛燕,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揩去淚痕,“我只有靠自己。”

“你爸媽呢?”

“問得好。”

張浩南咧嘴一笑,“我還以為你會不好奇呢。”

“難道……”趙飛燕想了想,也沒發現家中有牌位香爐或者遺照什麼的。

“哈哈。”張浩南一隻手支著腦袋,側躺著看她,“沒死,都活得好好的,只不過跑去嶺南了。”

“那你怎麼會……”

“你以為是做生意嗎?”

輕笑一聲,張浩南淡然道,“他說是要去學習先進賭博技術的。”

“……”

趙飛燕驚呆了。

“也是一隻賭狗。”

“……”

“所以你明白為什麼我會那麼懂賭狗了?”

“嗯。”

“我們住的房子,是我自己蓋的,我跟張直軍……噢,就是我老子,前年就正式分戶了。我戶口本上就我一個人,房子也是同年蓋好的,村裡對我還算照顧。”

這些都是小秘密,也是重生前的張浩南,從未跟生活中的朋友提起過。

很多年輕人大學畢業後才應該吃的苦頭,他在十六歲之前就吃了個遍,而且是加倍、加倍、超級加倍……

回想起來,竟是感覺無比荒誕,甚至是扯淡。

就像是,自己直接從少年,“啪”的一下,快進到了中年。

沙城一中的那位“浩南哥”,沒有青春。

“你還要按一下背嗎?”

低著頭,雙手又絞在了一起,看得出來很用力,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那就謝謝了。”

“嗯。”

繼續用手肘頂著,這一次她大概是賣力了許多,按了一會兒又道,“那我考建康藝術學院……行不行?”

“可以,隨你。”

“學費挺貴的……”

“你不需要考慮錢的問題。”

“謝謝。”

“應該的。”

“……”沉默了一下,趙飛燕嘟囔問道,“什麼叫‘應該的’?”

“你自己買條觀賞魚,難道一點飼料也不投不喂?”

“哼!”

又怒又氣還委屈,又夾雜著難以反駁的複雜心理,趙飛燕恨不得整個身子都壓在手肘上。

可惜她畢竟是“全面發展”型別的女生,發力過猛,整個人趴在了張浩南的背上,頓時面紅耳赤無比尷尬。

“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什麼急不急?嗯?你……”

反應過來之後,趙飛燕頓時站起來不想說話,然後發現房間裡只有一張床,頓時問道:“這房間怎麼只有一張床?”

“豪華大床房,你以為呢?”

整個人輕鬆許多的張浩南從床上爬了起來,看了看時間,“晚上龍藏浦有燈會,我們六點吃完飯,再去逛逛。”

“……”

趙飛燕只是紅著臉站在那裡,還在糾結。

“昨天你夾著我的腿睡都沒不好意思,現在才來難為情?”

“誰夾著你的腿啦!”

“行了,趕緊洗把臉,出去放開肚子吃,反正考完試了,也不怕吃壞東西。”

“噢。”

應了一聲,趙飛燕便去了洗手間,只是進門的時候,又小聲問道,“真、真……真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