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那個死丫頭這是打算徹底撒手不管了嗎?

武氏兄弟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底看出濃濃的擔憂和絕望——這片家宅,怕是要保不住了呀……

善氏還在喋喋不休,兩片薄嘴唇動的飛快,吐沫星子飛濺:“那一窩兒都是賤人,吃著武家的喝著武家的,最後看到武家有難了,就都跑去攀高枝兒了?呵呵,想得美!”

她一雙眼睛瞪著武氏兄弟,叫囂道:“你們兩個還有沒有點爺們兒的樣子?你們是一家之主,就這麼任憑她們母女見死不救?你兩個慫貨,不如干脆鑽進娘兒們的褲襠裡好了,那吳王殿下總歸不會扒了你們老婆的褲子去把你們揪出來……”

這話太毒了!

武元爽差點氣瘋,要是能躲進去,你特麼以為我不躲?若是吳王殿下真來了,老子還巴不得他去扒了我老婆的褲子……

武元慶大怒,剛欲教訓這個刻薄狠毒的婆娘一番,便見到家僕小跑進來,神色慌張,疾聲道:“大郎二郎,河間郡王府的管事來了……”

武元慶面色大變,站起身轉了兩圈兒,心裡著實沒了主意,不由得看向一向多智的武元爽,惶然道:“這個月的利錢尚未送去,那邊定然是來催債的,這可如何是好?”

從河間郡王府借貸來的那些錢早就花光了,原本想著偷工減料的支撐到工程結束,大賺一筆之後償還借貸,卻不曾想到一場大雨將房舍盡數澆得牆倒屋塌,所有的錢都打了水漂不說,還得承擔耽擱工期的責任……

武元爽亦是頭疼欲裂,這會兒半點主意也無,無奈道:“趕緊請人家進來吧,若是好話說盡陪著笑臉,興許還能寬容一些時日,容得我們另想辦法,可若是惹惱了那位郡王爺……說不得將你我兄弟捆起來丟進黃河裡去餵魚……”

那位河間郡王愛財如命的德性,朝野上下素有傳聞,就算是親兄弟借了錢那也得分文不差的如數歸還,否則說翻臉就翻臉……

武元慶聽到“丟進黃河餵魚”這句話,下意識激靈靈打個寒顫,連忙對家奴道:“速速開門迎接!”

家奴連忙去了。

武元爽瞪著一臉刻薄的善氏,警告道:“待會兒你消停點兒,最好是把嘴緊緊閉上,若是得罪了這位郡王府的管事,回去跟河間郡王詆譭一番,吾等走投無路矣!”

好在善氏儘管刻薄狠毒,卻也不是傻子,且不說武氏兄弟是偷偷摸摸用家宅抵押,屆時還不上錢人家會來收宅子她便無家可歸,單單以武氏兄弟家主之身份,休說借錢,就算是殺人放火,她善氏也得跟著吃瓜落……

律法之上那一條一條“誅三族”、“夷九族”你以為是說著玩兒的?

一人犯法,全家牽連,這就是律法!

故而即便心中不忿,善氏也知道好歹,悻悻然哼了一聲,嘟囔道:“憑什麼你們兄弟作死,還要牽連老孃?”

終究是閉了嘴。

未幾,一個青衫老者走入堂中,一把鬍鬚潔白整齊,抱拳笑道:“小的見過武家大郎、二郎。”

武元爽連忙起身,上前扯住老者的衣袖,陪笑道:“哪裡用得著這麼見外?來來來,快請入座,來人,看茶!”

他倒是熱情,可老者顯然不吃這一套……

輕輕將武元爽的手抖開,老者依舊笑容可掬,客氣道:“老朽不過是王府一介奴婢,何敢在虢國公府上座?今日前來乃是奉了吾家大郎之命,問問二位若是手頭寬裕,還請將利錢償還……當然,二位莫要誤會,想來二位貴人事忙,所以忘記了時間,吾家大郎亦非追討,只是命小老兒過來知會一聲,提個醒兒。畢竟人無信不立,當初立下的字據猶在,咱們還是應當照此辦事得好,否則若是引起什麼誤會,卻是傷了兩家的情分……”

善氏在一旁翻個白眼兒,這話說得客氣,可說到底不還是上門討債麼?

武元慶一臉尷尬,忙道:“非是在下忘了時間,實在是近幾日家中有些緊急情況,故而非曾及時將利錢送去,還請老丈回去替在下解釋一二。”

老者滿面含笑,釋然點頭道:“原來如此……還是吾家大郎心思靈透,早已猜到府上定然一時不趁手,倒是有些人在大郎耳邊聒噪,說些什麼武家兄弟一貫言而無信之類的話語……呵呵,大郎自然是不信的。只是還請二位包涵,吾家家規甚嚴,行事從來都是循規蹈矩,即便理解貴府,可事情還是依照規矩來為好……”

武元爽眼皮跳了跳,這老狗句句客氣笑容可掬,可話裡話外卻是一點面子都不給,連拖延兩天都不行……

可他固然不敢去賴河間郡王李孝恭的賬,奈何家中確實沒錢……

只得無奈說道:“還請老丈回覆貴府大郎,且寬限兩日,容我兄弟籌措一二……”

老者笑了笑,雖然神情未變依舊謙恭和煦,可武元爽分明從中看到無盡的譏誚……

不過老者隨機點頭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誰還沒有個錢財不湊手的時候?咱們郡王府可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家,既然您開口,這個面子無論如何也得給,那就兩日之後,小老兒再來。”

言罷,客客氣氣的一拱手,轉身離去。

留下一屋子武家人一臉頹喪,齊齊無語……

武氏兄弟對視一眼,武元爽嘆氣道:“走吧,眼下也只有去求求咱們那位好妹妹了,這一次人家上門討債帶著笑臉,可若是下一回再來……誰知道會不會領著京兆府官差衙役封了咱們家?”

武元慶也嘆了口氣,若是以前但凡對那母女好一些,何至於此刻這般沒臉沒皮?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本以為媚娘自薦進宮能在宮裡當個宮女,混幾年混個女官噹噹就不錯了,誰特麼知道媚娘那死丫頭居然能攀上房俊這麼一個高枝兒?

非但攀上了,還讓房俊那棒槌視若珍寶……

真特麼見鬼!

善氏眼珠兒轉轉,起身道:“我也跟你們去,倒是要看看那一窩賤貨的嘴臉,就不信咱武家的飯菜這些年都餵了白眼兒狼了?”

武元爽捂住臉,有氣無力道:“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忘了你這些年是如何苛待楊氏也媚娘三姊妹的了?你若不去還好,你若是去了,保準兒啥事也辦不成。”

善氏眼角一挑,尖聲道:“呵呵,這會兒就把鍋甩我身上來了?我不過一個婦道人家,難道還能坐得了家裡的主?現在倒似模似樣裝起兄長來了,以往苛責打罵難道沒你們的份兒?而且別忘了,先前要將繡娘賣了換嫁妝的事兒,那可都是你們兩個生兒子沒***兒的缺德玩意幹出來的!”

武元爽差點氣死,頓時惱羞成怒,戟指罵道:“正因有你這毒婦在,吾家方才走了背運,事事皆不順心!你若是還不能給老子消停點兒,就等著郡王府來催債的時候,老子把你賣進青樓抵債!”

言罷,一甩袍袖,與兄長武元慶聯袂而去。

只剩下善氏在堂中張嘴結舌,嚇得臉青唇白……

她是個寡婦,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其夫武懷亮早䘮,按理說她是應當回孃家再嫁的。可她孃家只是關中一個小商戶,地位本就不高,再加上是個寡婦,就算是嫁了,又豈能找到一個好人家?

與其回去找一個鰥居的老漢生活,還不若死皮賴臉的賴在武家,好歹也曾經是國公府邸,吃香的喝辣的,不要太快活……

這會兒聽了武元爽的狠話,她如何不怕?

她可是深知武氏兄弟的涼薄無情,連自己的親妹子都能換嫁妝,何況她這麼一個寡嫂?

善氏嚇壞了,只能求神拜服保佑武媚娘能夠出手幫助武家渡過難關,否則她的下場簡直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