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斷罪者戰役

這種長毛角馬是在瑤池星球本地發現的野生動物。

它們的外形和地球非洲原野上的角馬有七八分相似，卻擁有犛牛一樣的厚實的長毛，但體型卻比駝鹿還大上一整圈，脾性溫和，很容易被馴化養殖。其主食是灌木和苔蘚，但肉和奶的產量也極高。只要是不是在飼料之中新增一些高營養的苜蓿和磨碎的貝類魚骨，便能肉眼可見的肥大膨脹起來，確實是一種近乎於完美的牲畜。

或許也正因為這個星球是一個物產豐沛，生機勃勃的“聖地星球”，方才會產生這種不經過培育，就完美貼合了畜牧業要求的野生動物吧。

……當然了，這玩意到底是不是真的野生，還是很值得商榷的。

考慮到整個繁榮得過頭的“魔鬼迷宮星域”，很有可能是上古的啟明者文明，用現在人完全難以理解的大能改造過的。這個問題就有可能是個宗教問題，而非生物學問題了。

當然，這些都並不是重點。

可不管這麼說，因為沙民牧民出生的三十八師將士在大山另外一頭的原野上，發現了這樣的牲畜，李元帥格勒的軍民們在成功解決了口糧問題之後，還擁有了充沛的蛋白質來源。

那個沙民軍士長表示，自己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肥大，這麼溫順，也這麼傻的大牲口，可比新玉門的那些大蜥蜴好伺候多了。

等到12月最後一個星期到來的時候，陸續又有各種各樣的好訊息傳來。

第三十八師的探索隊發來情報，他們在探索到了大量的豐富礦產之後，又在距離海岸線不遠的一處天然巖洞之中發現了氪石和精金地礦脈，儲量巨大。隊員們已經窮盡一切的手段封存了入口，正在帶著礦石樣品返回。

另外，李元帥格勒的軍民們在距離城市不過一百多公里的淺海海床上，發現了規模龐大的溫暖天然漁場。散步在漁場之中的美麗珊瑚，支撐起了一連串宛若珍珠項鍊一樣的群島。巨大的魚群穿梭於其中，將某些散發著生命磁場的特殊礦石翻到了海床上，構成了堪稱永恆的繁榮生態鏈。

另外的另外，李元帥格勒的周圍的大片農莊和果園，都收穫了今年的第一次豐收。

在這麼一個“科技”昌明的銀河大航海時代，動輒可以種植兩季三季的農作物其實都不少見，但一個月之內就能成熟的主糧作物，卻很少在試驗室和高階的溫箱水培農場之外出現了。可事實證明，僅僅不過一個多月的生長週期，土豆大得像西瓜，番薯飽滿得如西葫蘆，麥穗和稻穀下可以乘涼的魔幻場面便相繼出現在了大家面前。

這確實已經不是用一個所謂的“高產作物”就能解釋得了的。

不過，還是那句話，這是宗教問題而不是生物學問題，對普通人來說便也真的不算重點。於是，雖然明知道現在還在戰爭時期，李元帥格勒的居民和第三十八師的將士們已經乾脆舉辦一場盛大的慶典了。

這當然是為了迎接新年的到來，也是為了迎接新生活和新希望的到來。

而同一時刻，隸屬於共同體遠征艦隊後勤部門配下的二十艘武裝貨輪，正在dl33星系和一支同僚的巡邏艦隊進行交接。

正在武裝貨輪魏爾倫老人號上的秋名山八幡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地對通訊投影后面的同僚們道：“所以，哪怕是為了這次慶典，我一定會在12月30日之前趕到瑤池的。霍雷肖，你讓楊老師奶爸儘管放心。”

已經正式出任輕巡洋艦米德薩克斯號艦長的霍雷肖·維恩中校，現在就在自己的艦橋上，一邊翻著白眼，一邊簡約目前的清單，心想我要不是知道你的船上都運了些什麼，說不定還真就信了。

“3500杆ak單兵離子炮，150門107型移動式軌道炮，以及一批可用於高強度作戰之後替換的部件……總數倒是沒有錯。不過，這些武器都是直接從新玉門現役的警備隊和民團部隊中直接撥出來的吧？不會影響那邊的防務問題？”

八幡推了推眼鏡，將“看不起誰呢”的眼神隱藏在了平光的鏡片之下，面無表情地道：“這兩種武器的優點除了物美價廉，就是模組化和極簡化了。你放心，這點裝備還頂不上現在圖隆機械廠00號車間一個月的產量。這還是因為大多數培養出來的熟練工人首先是要把精力放在建設上的緣故。”

維恩心想這個00號車間的編號還是挺讓人浮想聯翩的。

“真是革命性的武器。”八幡又一本正經地補充道：“我覺得，物美價廉，結實耐磨，維修方便，替換簡易，還容易上手操作，這才是真正迴歸了武器的真諦。”

霍雷肖·維恩還沒有說什麼，倒是同樣也在米德薩克斯號巡洋艦上的米希爾·肯特，卻頗有興致地笑道：“你是覺得這種武器很適合你們家的生意吧？”

“我們家是護佑一方桑梓的民間安保和物管集團。不過你要說會起到什麼保護作用，那也確實如此。”秋名山八幡的語氣依舊是毫無起伏：

“倒是你們，霍雷肖、米希爾，你們船隊裡的那東西是怎麼回事？”

秋名山八幡指的是一艘千瘡百孔奄奄一息的掠奪者戰艦。

看得出來，這艘船的主體結構應該是由至少四艘的船隻一部分，用包裹隕石的粗壯管道拼接而成的，整體風格非常不統一，於是反倒是形成了獨特的廢土綠皮風了。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搞不好還覺得挺有粗獷的美感的。

不過，考慮到這艘船那過於寬大飽滿的船體中央部分，這應該不是戰艦，而是所謂的“工作艦”了。

在掠奪者的工作艦序列中，這艘船應該是個小字號，但目測其長度也是霍雷肖·維恩所在的米德薩克斯號四倍長，是秋名山八幡所在的魏爾倫老人號的兩倍，算得上一艘巍峨的鉅艦。不過，此時的她，被共同體的小型戰艦包裹著，垂頭喪氣地懸停在空中，就像是被一群新石器時代的獵人們逼到了絕路，只能閉目等死的勐獁象。

不用說，這應該是共同體艦隊在前線作戰時俘虜的戰利品。

米希爾笑道：“這艘工作船的動力被打壞了，但上面的裝置保留得還比較完整。主要都是零元素提純裝置，以及一些精密的軍械加工器材。只要把她停到瑤池的淺海邊，就是一個規模不下的工廠了。”

他又停頓了一下：“這是楊老師的主意。說是有可能會和掠奪者達成持久戰，便可以提前在魔鬼星域之中準備前線後勤基地了。瑤池就是最好的選擇。因為發現了零元素的礦脈，他還硬是從馬洛溫少將那裡要來了幾位靈能者過來支援呢。”

“還有你。”維恩補充道。

米希爾·肯特點頭：“是的，還有我。這艘船抵達瑤池之後，軍務防務還是由第三十八師的師長席勒准將負責，李元帥格勒的市政管理自然還是隆巴將軍。我和西蒙一起擔任副手，軍務政務兩開花。畢竟是軍管時期，大家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好吧，誰不知道今年已經快七十歲的席勒准將是空降下來當吉祥物的，最多偶爾起到一點點監軍的作用。這就相當於是把第三十八師一萬多人的兵權，完全託付到兩個二十多歲的校級軍官的手中。

“呵，我還以為這個工作是我的呢。”八幡卻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新玉門那邊暫時還離不開你。”霍雷肖·維恩哈哈一笑：“楊老師說了，秋名山同學是軍政全才，留在大後方才是對整個國家最負責的做法。”

“西蒙正在從定居點的居民中挑選青壯年組成輔助部隊。我教會他們擺弄ak和107之後，就會盡快趕回去的。”秋名山八幡倒是一副當仁不讓的口吻：“以現在新玉門的氣象，還可以做出不少事業出來的。”

肯特深深地看了八幡一眼，幽幽道：“聊聊第三十八師如何，這都是你帶出來的子弟兵。我和別的陸戰隊高官交流的時候，他們都覺得這是一支很奇怪的隊伍。”

“我也覺得很奇怪。第三十八師現在有一萬一千人。其中人類七千人，沙民三千人，還有五百個魯米納人和五百個其餘種族計程車兵。這麼雜牌的部隊，放在帝國和聯盟的軍事序列中，完全就是炮灰填線部隊的編制。可是，在演習中，他們確實是把大多數的陸戰隊師按著腦袋打，就算是遇到了那幾個王牌師，也是能戰個有來有回的。”

秋名山八幡聳了聳肩：“不過，你說錯了，他們不是我帶出來。非要說的話，只能算是新玉門的子弟兵吧。”

肯特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維恩則乾脆道：“也即是說，新玉門能有一個第三十八師，給他們一點時間，還可能再出十個？”

“甚至可能再出一百個。”八幡嘆道：“霍雷肖，餘連說，你在大多數時候就是個馬鹿，可若單輪在軍事領域的嗅覺，卻是我們中最敏銳的一個。”

“馬，馬鹿？那傢伙居然敢這麼說我？”維恩勃然大怒，一副餘連在他面前他就一定敢扔白手套的樣子。

合著你就只聽前半句啊？

秋名山八幡忍不住想要吐槽，但終於還是化作了一聲不冷不熱的嘆氣，摘下眼鏡稍微擦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米希爾，前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維恩和肯特面面相覷。後者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八幡，餘連說過，你在大多數時候其實是個沒什麼節操也沒什麼幹勁的躺平樂子人，但在對危機變化的感知和直覺，卻也是我們中最優秀的一個。”

“躺平樂子人……也不用說得那麼過分吧？我明明也是很努力的。”八幡表情有點僵硬，一副受到了巨大傷害的樣子。

合著你這傢伙也只聽前半句啊？

肯特也不由得壓低了一點聲音：“我們在前線的dl117號星系也發現了一個聖地星球。體積甚至是瑤池的三倍以上，但重力和生態圈卻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也是適合所有生物生長的完美星球。”

這是個宗教問題，而非天體物理學的問題。秋名山八幡心想。

“這個星球應該是掠奪者準備以未來首都來經營的，設定了重兵防守，但這毫無意義。”維恩嘆了口氣：“他們戰鬥得很勇敢，但毫無意義。”

確實是毫無意義的。以掠奪者的硬實力，一旦被迫和銀河聯軍擺開了架勢打硬仗，他們不敢怎麼超常發揮，都是不可能有任何機會的。

於是，聯軍和掠奪者的主力從天上打到了地下。在數百艘掠奪者戰艦被燃燒的熊熊烈焰中，聯軍加隊將地表所有的防禦設施都犁了好幾遍，這才大搖大擺地將陸戰部隊空投到了地面上。作戰開始不過四十八小時，掠奪者的損失便幾乎超過了以往歷次戰鬥相加。

霍雷肖·維恩也就是在這一仗中親自指揮驅逐艦給一艘大型掠奪者噴火船以致命一擊，於是才被火線提拔的。

現在有小道訊息說，他的中校就是個過度，最多再有兩三個月就會變成上校了。

……反正，這方面的先例也不是沒有。

看看第十三艦隊的“真·司令官”，埃莉諾·波拿巴小姐，她可是就比維恩他們大一屆，可是正經戴上將星了呢。

在“斷罪之戰”中，阿芙樂爾這艘晴空級巡洋艦理論上的一號艦，始終在掠奪者炮火和帝國艦員複雜之極地眾目睽睽中左右橫跳，並且成功地帶領著十三艦隊切斷了掠奪者兩個艦隊叢集之間的聯絡。

阿芙樂爾號那精確得讓人覺得歎為觀止的主炮，更是直接將兇名遠播的掠奪者無畏艦“失鄉號”的艦橋當場削平。這一擊並非是對這艘無畏艦的致命打擊，卻也一定是最重要的打擊之一。

如果不是埃莉諾太年輕了而且去年才剛戴上將星，她是有資格憑這樣的戰功而升職的。不過，據說康納里斯上將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決定向國防委員會申請，在擴大第十三艦隊的編制。

總而言之，在這場後來被記載為“斷罪之戰”的戰役之中，俱樂部的小夥伴們都刷夠了相當程度的戰功。

只不過，因此而直接成為巡洋艦艦長的霍雷肖·維恩卻一點都不覺得欣慰，只有一種悵然。他一時間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卻還是道：“存人失地啊！人地皆存啊！餘連那傢伙雖然不著調，但總是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

“因為這話雖然有道理，但最大的難度其實在執行啊！米希爾·肯特道：“失地的前提是能說服自己的同僚，自己的部下，自己的追隨者放棄他們的所得。若僅僅只是一些捨不得放棄瓶瓶罐罐的肉食者便也罷了，但對普通人民來說，要放棄的可能便是他們一生的積蓄。”

“你說反了。”八幡道。

“嗯？”

“讓人民放棄積蓄挺容易的，只要不讓他們失去希望就好。讓肉食者放棄自己的瓶瓶罐罐，反倒是一件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