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的這人身披天藍色錦袍,頭髮並未紮起來,而是披散在肩膀上。

看這人的模樣,雌雄難辨。

乍一看椅子上這人似乎是個男人,但他在顧盼之間神情動作又極為陰和柔美,王隨真仔細看了半天,覺得這個人應該是個女人!

不過不論這人是男是女,長相都可以稱得上是——俊美。

王隨真盯著這男女不分的人看了許久,不明所以,轉臉問莫愁道:“師父,這人……”

莫愁搖了搖長長的手指,壓低了聲音在王隨真耳邊道:“莫出聲,此人能聽見!你默運枯木神功,先用寂字訣,隱藏氣息,再用應字訣,不要用肉眼去看,用天眼來觀!”

王隨真見師父說的鄭重其事,口氣嚴峻,他忙凝神屏氣,運功之後再凝神看去,不看則罷,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只見椅子上那人仍然風輕雲淡的坐在椅子上,並沒有做其他的什麼動作!

但以天眼觀來,此人周身藍色氣息激盪,如同一層薄霧,將整個身形都緊緊地給包裹住了!

這人身上的那層藍霧時濃時淡,這人的身影也便在這怪異的藍色霧氣中時隱時現!

要不是現在晴空朗朗,陽光耀眼,王隨真還以為廣場上在鬧鬼!

因為這藍色的霧氣實在鬼氣太重!

王隨真盯著藍霧看了半晌,一臉不解的看向莫愁。

莫愁微微一笑,在王隨真耳邊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此人修為深厚,功力驚人,他在劍道上的修為已達至陸地神仙之至高境界!而且這廝還苦修拜藍教的教中聖器!人魂劍魂皆已練至——合一之境!一劍斬出,神鬼皆滅!這世界上已沒有幾人還是他之對手了!”

莫愁頓了一頓,臉色凝重的繼續道:“此人身上的魂氣忽強忽弱,乃是因他心有憤怒的緣由,你在劍法大成之前,如果遇到了像他這樣的對手,你看都不要看,能躲多遠便要躲多遠!”

王隨真被師父說的話所震懾,心中忽然一動,想起來之前常浩大哥對他說過的話——倘若莫愁遇到攜魔器的拜藍教藍主,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想到這裡,王隨真臉色大變,惶急的道:“師父,常……”

王隨真一句話還沒說完,陡然聽到廣場上極遠之處傳來了一聲瘋狂的咆哮之聲:“拜藍教!你們這群畜生!混蛋!”

怒罵聲未落,王隨真便看到從廣場上的臺階之下,此時連滾帶爬的躥上來一個身穿天藍色大長袍的漢子。

藍袍漢子連滾帶爬的奔到廣場上來以後,也不顧身上泥水四濺,塵土飛揚,直奔到了直直地坐在椅子上的那位雌雄難辨之人的身前,用手指戳直直地戳這人的鼻子,破口大罵:“劉小太監,你這個狗一樣的人,竟然也敢派人半路上截殺老子?老子當年出來混的時候,你卵蛋還沒割呢!就憑你也想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你這個沒卵蛋的……”

這句話一出口,王隨真登時目瞪口呆,大為震驚!

他之所以這麼震驚,主要是有三個原因。

一是這個人罵坐椅上的人為劉小太監,這說明坐在椅子上這位雌雄難辨之人,其實不是個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個太監!

二是這個小太監功夫如此之高明,讓師父都極為忌憚,此時仍舊直直地坐在了椅子上,紋絲不動,面不改色,守著廣場上的這麼多人,任由這個藍袍漢子戳著他的鼻子大聲辱罵!

甚至於,王隨真好幾次都清楚的看到藍袍漢子嘴裡的吐沫星子都噴到了劉小太監的臉上!

但這位劉小太監仍舊動也不動,擦也不擦,就只是定定的看著這個藍袍漢子對他破口大罵!

三是這個藍袍漢子王隨真竟然認得,就是剛才來的路上跪在雪地上大聲稱呼他為爺爺的那名漢子!

這藍袍漢子也不知是什麼身份,嘴裡各種惡毒的髒話層出不窮,直罵的他自己大腦缺氧,搖搖晃晃,徹底詞窮,實在罵不出什麼新花樣來了方才停止。

藍袍漢子的罵聲停歇,廣場上站立的眾人仍舊鴉雀無聲。

諾大的廣場上登時靜的如墳墓一般!

只有呼嘯的寒風和藍袍漢子的大力喘息之聲,相映成趣。

王隨真以天眼看見這個劉小太監身上藍色霧氣此時變的十分的洶湧澎湃起來,如一股龍捲風一般瘋狂的朝天空中迸發!

看這意思,劉小太監心中的怒火顯然已經快控制不住了!

藍袍漢子罵聲停了許久之後,一直端坐不動的小劉公公忽地站起身來。

他先用一旁的小太監遞上來的上等錦帕,將臉上被藍袍漢子噴上的吐沫星子一點一滴地仔細擦抹乾淨了,將錦帕隨意一丟,兩條細細的柳葉眉豎將了起來,嘴角微微一撇,用尖銳的嗓音嘿嘿地冷笑道:“姓藍的,給你臉,你不要臉!這麼多年了,我看你榮華富貴也享受的夠夠的了!看來你這是活膩歪了,今天你能死在聖器之下,也算是得其所哉!來人!請聖器!”

一直站在小劉公公身後的那名身穿大紅色外袍的太監聞言,馬上深深地垂下了頭,雙手高高地捧起了一個發著七色瑩光的藍匣子,恭恭敬敬的將藍匣子捧到小劉公公跟前!

王隨真一聽‘聖器’二字,又看到了那個散發著七色光芒的藍色匣子,心不由的‘咯噔’一下,直往下沉,焦急萬分地暗道:“聖器?這位小劉太監嘴中說的所謂的‘聖器’,恐怕就是常浩大哥說的所謂的‘魔器’了吧?那還了得?現在必須讓師父馬上離開此地!”

王隨真萬分惶急的轉頭催促道:“師父,這……”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莫愁陡地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巴,滿臉怒意地訓斥道:“莫要眨眼,莫要分神,仔細看好了!這等情形,你一輩子也見不到幾次!”

小劉公公將藍匣輕柔地掀開,臉上露出了朝聖一般的神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那匣子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藍袍漢子一聽“請聖器”三字,整個人瞬間就不好了,全身如篩糠一般瘋狂地哆嗦了起來!

也不知他是被那小劉太監的話給嚇破了膽?還是被他自己心中那巨大之極的恐懼給驚掉了魂?

又或者兩者皆有?

藍袍漢子滿臉難以置信的神色,緩緩地軟倒在地上。

此時的他全身所有肌肉都止不住的顫抖著,嘴唇也已經因為恐懼而變成了冰紫色,不停地抽搐著,他似乎是還想說什麼話,但嘴唇動來動去,似乎已經不再受他的控制一般,始終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匣中此時藍光四射,恍如驕陽初生,又如明月當空!

像是薄霧中的晨露,又似是寒冬花瓣上的凝霜!

匣中藍光變幻不定,廣場上每一個人都看到了不同的景像,但沒有一個人能用語言形容出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

小劉公公似乎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牽引著一般,緩緩地漂浮在了半空中,匣子裡一道天藍色的光霧飛出,飛撲在了小劉公公的身上!

王隨真只覺得眼前一花,這小劉太監身上藍光大盛,亮的如同一輪藍色的太陽也似!

耀眼的光芒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閉住了雙眼。

等耀眼的光芒斂去,王隨真再側目望去時,他不由的大驚失色!

只見懸在半空中那人此時模樣大變,只見那人頭上的髮飾如花瓣般搖曳,身姿婀娜優美,衣袂飄飄,素帶飛揚,面板光滑如玉,凝脂如雪,雖然面容被藍色霧氣籠罩,看的並不真切,但不用看清楚樣貌王隨真也能看出此人絕對是個絕世的美人!

王隨真有些不明所以,剛剛半空中漂浮著的明明是個歲數不大的太監,怎地藍光亮過之後,太監變成了美女?

他覺的這件事情既詭異又玄幻,眼前這件事似乎是真的,又似乎是自己在做夢1

就在此時,王隨真陡地聞到自己身後飄來了一股香香甜甜的奇異味道,現在雖然是寒冬臘月,可自己被那股甜風一吹,便覺得這冬月寒冷的山頂不再有半絲冷冽之意,這道甜甜的微風吹拂在自己身上,全身都開始覺得懶洋洋地,整個人就像是沐浴在陽春三月的暖風裡一般!

王隨真完全沒明白怎麼回事,他回頭一看,不由得再次大吃一驚!

他今天已經吃了很多驚了,但都沒有現在吃的這個驚這般大!

因為不知何時,莫愁身上已經產生了驚天鉅變!

此時的莫愁全身都被一層綠色的氤氳之氣所包裹,奇特的綠氣四散激盪,長髮衣衫無風自揚,整個人看起來似仙似神似佛似聖,世間的一切規則此刻似乎在他身上都失去了作用,世間的一切力量在他面前此時都彷彿變的如此的微不足道!

有林中落葉隨風而至,撞至綠色霧氣上時,無聲無息中化為齏粉!

王隨真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小時候學過的那首詩句——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小劉公公變幻而成的美麗女子在長空中揚聲斷喝:“藍山嶽,聖器已現,鬼神辟易!仙佛難敵!還不乖乖受死?”

藍山嶽無力地跪在地上,面色如土,如同一個初生的嬰兒仰望著操弄世間生殺大權的神祇一般,滿臉不甘心地哆嗦著道:“你……你敢殺我?我……我……我把聖器的秘密告訴東水書院的鬼……!”

藍山嶽一句話還未說完,小劉公公那難辨男女的尖銳聲音陡地打斷了藍山嶽,不屑地道:“廢話少說!我此次來江南,便是前來收拾那幫陰險小人的!你放心去吧,東水書院的那幫偽君子很快便會來地下陪你,嘿……”

半空中的那絕美女子手指連戳數下,數道冰冷的藍光從她指尖射出,如利箭一般朝藍山嶽的腦袋射去。

藍山嶽終於陷入了絕望之中,他已無法可施,只能閉目等死。

一道綠色長虹,忽地從天外如匹練般展開,將射到藍山嶽面前的藍光盡數抵擋!

小劉太監大是意外,他萬萬料想不到藍光竟會被人所擋,也不見他做什麼動作,王隨真只覺遠處藍光一盛,瞬息之間,本來還在遠處的小劉公公幻化成的絕美女子已出現在了王隨真面前!

超近距離觀看到天藍色光芒幻化成的這位搖曳生姿的絕美女人,讓王隨真心中產生了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

王隨真還沒有來的及做什麼反應,陡覺得脖頸一緊,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自己竟然已經瞬移到了藍山嶽跟前!

師父莫愁的身法似乎比小劉公公幻化成的女子還要快上了三分!

藍山嶽本已閉目等死,可他等了半天,發現眼前似乎沒什麼動靜,忍不住睜眼一看,發現眼前出現了王隨真和一個全身綠光朦朧的人,不由的大喜過望,感激涕零地喊道:“爺爺你又來救您孫子來啦!”

王隨真有些摸不著頭腦,搞不清楚這名約莫五十來歲外貌頗為威嚴的藍袍漢子是腦子本來就有病,還是精神被刺激的不正常了?

怎麼一見自己就大喊爺爺?

我哪來的這麼老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