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知節那吃了頓家宴後,徐鶴便匆匆趕去了府學。

進門時,門夫看到徐鶴差點沒認出來。

直到吳德操這老熟人出面,徐鶴才被放了進去。

得,德夫兄的五兩銀子算是白花了,不過也不怪人家,誰見過府學沒上兩天便請假半年多的生員來著?

進了府學,安頓好行禮,這時候高國光、馬洛等同齋的生員還在育英齋裡讀書沒有回來。

徐鶴叫上吳德操準備一起去教授公廨跟高壁銷假。

誰知吳德操一咕嚕躺在竹床上就不起來了:“還是亮聲你自己去吧,我可沒跟高教授報備!去了那不是找罵嗎?”

徐鶴想想也是,於是自己便去了公廨。

通報後進了門,高壁還是埋頭在案上批閱著府學生們的文章。

過了一會兒,他才起身晃悠了兩圈道:“你還知道回來?為啥不乾脆明年再銷假?在家過個年,省得來回奔波!”

徐鶴汗顏道:“教授說笑了,馬上就要歲考,學生豈敢缺席!”

高壁冷哼一聲道:“若不是李大人和海陵陳大人幫你請假,這次歲考你都不必考了!”

徐鶴能說什麼,只能唯唯躬身,不敢說話。

高壁問道:“在家中可曾讀書?”

徐鶴連忙將剛剛給李知節看的卷子,又拿給高壁。

高壁簡單看了兩篇,這才緩緩點頭道:“看樣子功夫尚未拉下,你去吧,用心準備,過幾日大宗師就要按臨,到時若是考得不好,我可是有言在先的!”

……

等徐鶴回到住處時發現,吳德操這傢伙倒是心大,此時早已睡著,夢裡不知道想什麼好事,笑盈盈的。

他剛把鋪蓋放好,謝良才便收到他回來的訊息了。

兩人見面,謝良才一把攬住徐鶴的肩膀道:“好你個徐亮聲,你知不知道,哥哥我這半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這高教授簡直不是人啊,連個休息的假都不給,成天把我們關在府學裡,防我們跟防賊似的。”

徐鶴笑著從包袱裡拿出幾個油紙包來放在他的手上。

謝良才解開一看,都是些雞鴨豬牛羊肉,好傢伙,這是餓了多久了,謝良才看見這些東西眼睛都綠了,抱起一隻燒雞就啃上了,一邊啃一邊委屈道:“高壁欺人太甚,連家人都不給送東西進來,說什麼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你看看,你看看,哥哥我都瘦成啥樣了!”

徐鶴笑道:“德夫兄,別急啊,馬上就是歲考了。歲考之後府學就要散學,到時候還不就解脫了?”

謝良才一邊吞著雞肉,一邊嘟囔道:“楊寅秋調任湖廣按察副使,新任提學道是沈家那一系的王良臣,這事你知道了嘛?”

徐鶴苦笑一聲道:“不僅知道了,還打過交道了!”

謝良才聞言,眼睛一亮問道:“這人怎麼樣?”

徐鶴就把王良臣和沈玞登門的事情給這位仁兄說了。

謝德夫聽完放下手中的燒雞,皺眉道:“這可如何是好,若是王良臣有意刁難,那你這次歲考不利,明年是鄉試年,你便沒法參加鄉試了,而且他最少幹滿一任,也就是說,後年之前你都沒戲,除非等他調任,下一任大宗師來,你才得脫!”

徐鶴躺倒在竹床上,雙手枕頭,看著屋頂道:“還能怎麼辦?等唄!”

謝良才也想勸徐鶴去北京投奔徐嵩。

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徐嵩就算操作,今年也是沒戲。

今年不行,就得等三年,又何必再去勞動大伯託關係呢。

兩人正愁眉苦臉想著這事呢,這時齋友們放課回來了。

當他們看見徐鶴時,高國光驚喜道:“亮聲兄,你回來啦?”

徐鶴笑著拿出吃食擺在桌上,招呼大家坐下。

因為廩生謝良才在場,剛剛還有點拘束的眾人,一看到葷腥頓時跟謝良才剛剛似的,眼冒綠光,再也顧不上了,一群人全都坐下伏案大嚼,哪有半分秀才公的影子。

等眾人吃飽喝足之後,話題自然又回到即將到來的歲考之上。

高國光問謝良才道:“請教謝學兄,這歲考到底考什麼?有什麼講究啊?咱們問焦訓導,但焦訓導只叫我們認真溫書,卻不肯細說!”

謝良才笑道:“焦訓導估計是害怕爾等太過緊張,故而不肯多說,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真金不怕火煉,只要學問紮實,說了又何妨!”

馬洛拱手道:“那請學兄透露一二!”

謝良才點了點頭,開始介紹起生員入學後的考試。

大魏朝的地方儒學有月考、季考,這種考試多以督促檢查生員的學業為目的,這種考試由學官主持。

學官每月降終,彙集生員,當堂考試一次。

學習成績比較好的,一般考《四書》、經義、策、論各一篇;

平時成績一般的則考《四書》、經義各一篇,破、承、對句各三首。

每一季將終,提調官彙集生員,當堂考試一次,出題跟月考一樣。

考完後定下名次,寫個小榜貼在明倫堂前。

月考、季考成績好的,還有賞,第一等每人一兩二錢銀子,榜首雙倍。

二等則是八錢銀子,三等送紙筆文具。

差生不準請假,嚴重的,學官會向學道提出申請,經過查驗核實,由提學道衙門出具印結,褫奪生員青衫,從此恢復平民身份,因為以後該生員只能穿平民服飾,所以這種罷黜的舉動,有個專業名詞……“給衣巾”。

謝良才這說的是月考和季考,這些在座的幾乎都已經經歷過了,所以他主要是講給徐鶴聽的。

說實話,徐鶴還真沒想到入學之後還有這麼多的規矩。

電影電視害死人啊。

以前徐鶴看電視時,電視裡三步一個秀才,兩步一個舉人,就連進士都是一抓一大把,好像這些人天天沒事幹,不是酒樓,就是秦樓楚館,考中功名後,日子就是放飛自我了。

現在看來,扯淡,這裡可比社學的規矩嚴格得多多了。

謝良才道:“下面我給你們細細講講歲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