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春以為自己殺一儆百能好好整肅特務委員會的風氣。

但有張安平這個超級拖後腿的存在,她的想法註定是要落空的。

張安平夥同一幫特務委員會的高層,侵吞了不該給九個人發的撫卹,又把昨天陣亡的七個人的撫卹給吞了大半——訊息在特務委員會流傳後,誰腦子進水了還願意搏命?

就連情報處,都有一堆人走關係要調動崗位。

張安平收錢收到手發軟,但凡送錢,他必批准。

可這些調動,卻全都卡在了汪曼春這裡——誰要是調動,汪曼春就甩出一份口供,證明對方有私通抵抗份子的嫌疑,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這些想調動的漢奸懵了。

收了錢的張安平自然要和汪曼春據理力爭,但汪曼春就是死不鬆口,張安平無奈,只能放棄人員調動,心疼的將收到的錢全退回去——這一點張大漢奸的口碑還是非常好的,出了名的收錢辦事,辦不成事就退錢……

但汪曼春不知道的是,張安平幾次和她“據理力爭”後,也查清了天保裡五號暴露的緣由。

是齊思遠!

當然,不是因為齊思遠的暴露,而是齊思遠之前在天保裡五號出沒過。

而南田洋子對汪曼春下達了一個長期任務,便是調查12月5日的襲擊和12月底的大反擊。

張安平沒想到問題出在這裡。

在這方面他已經很謹慎了,齊思遠和宮恕因為在12月5日的行動中,以漢奸的身份參與過,且肯定留下了照片。

所以他將兩人一直安排在別動隊內,沒想到汪曼春居然順著這條線還是查到了一個據點。

這就是情報工作的無奈之處,哪怕你已經萬分謹慎了,依然會有意想不到的疏忽暴露。

好在及時止損,並沒有讓人員受損。

可損失卻有點大。

因為汪曼春對天保裡五號和相鄰的據點進行了挖掘,被炸燬的密室也即將展現在了日本人和特務委員會眼皮子底下。

此時張安平就在開鑿現場的密室。

同行的還有特高課南田洋子。

“南田長官,這就是我們的戰果!如果不是內部洩密,這個窩點的抵抗份子一定會被我們抓到!”

張安平介紹著戰果。

南田瞥了眼張安平,倒是沒有嘲諷。

誇獎道:“張主任,這一次做的非常好!以後再接再厲!”

張安平點頭稱是,心裡卻道:

汪曼春啊汪曼春,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忽悠日本人,第三次、第四次還會遠嗎?

遲早你會發現,陽奉陰違、濫竽充數比老老實實幹活更容易、更輕鬆!

眼看就要挖捅到密室了,張安平忍不住後退幾步,看南田沒退,又小心翼翼上前:

“南田長官,抵抗份子手段陰毒,馬上要挖出密室了,說不準就有炸彈,您先往後退些?”

“炸不到這裡!”

張安平無奈,只能戰戰兢兢陪著,但趁人不注意,卻一點點的往後挪。

小動作自然躲不開南田的眼睛。

對此她很無語,但也沒有強制張安平上前。

幹活的工人這時候冒頭:

“太君,長官們,挖通了!”

南田聞言就要下去,張安平狗腿般的又要阻止,南田一個冷冽的眼神後,張安平無奈,只得任由其下去,然後緊張兮兮的跟下去。

汪曼春已經在密室中待著了,幾名特務拿著手電筒,將密室照的透亮。

看到南田洋子下來,汪曼春道:“南田老師,這個密室跟虹口發現的那個密室一樣,裡面準備了至少能武裝二十人的軍火,我還發現了生活的痕跡,人數不少,前段時間為禍的那些抵抗份子,可能就在這裡躲藏過。”

密室的佈局讓南田洋子忍不住咬牙切齒的道:

“張!世!豪!”

這絕對是特別組的手筆!

一想到那個難纏的對手,南田洋子就恨的咬牙切齒,看到張安平此時小心翼翼進來,她道:

“張主任,特務委員會現在很有錢對吧?”

張安平聞言,趕緊說:“不多,不多,家大業大,花錢如流水啊!”

南田洋子不理會張安平的“狡辯”,含恨道:

“以特務委員會的名義釋出懸賞,只要能提供提供上海區特別組的訊息,最少獎勵300元,上不封頂!如果能提供張世豪的情報,最少獎勵一萬元!上不封頂!”

“要是能活捉張世豪,賞金五十萬大洋!”

張安平恨聞言,恨不得告訴南田洋子:

我就在這!五十萬給我!

但一想到這錢要特務委員出,他馬上沒這個心思了,叫苦連天道:

“南田長官,哪有這麼多錢啊!”

“抓到張世豪,懸賞特高課出!其他懸賞,特務委員會自己解決,有問題嗎?”

“有——沒有!”看南田神色不善,張安平果斷改口。

看張安平答應,南田洋子指示汪曼春:

“汪處長,抵抗份子既然在這裡生活過,就一定有痕跡可言,向周圍的居民打聽,能收穫多少算多少!”

“是!”

南田離開後,張安平當然也是迫不及待的要走,但走之前,他卻叮囑汪曼春:

“汪處長,懸賞這事,是南田長官親自交代的,一定要認真落實。但有一點要謹記,要是沒有收穫的情報,懸賞一律不得下發——算了,懸賞發放條讓我先過目,不管大小!”

“特務委員會的錢不是大風颳來的,不能把錢當紙,明白嗎?”

摳門的樣子讓汪曼春極其無語。

……

1938年的元月31號便是春節。

但張安平知道今年的年不好過,因為日本人制定了在30號也就是除夕當天出兵掃蕩游擊隊和別動隊的計劃——月初的時候就制定了計劃,因為需要特務委員會配合,所以張安平知道掃蕩的時間。

他就等著時間一到,帶著特務委員會的漢奸們充當日本人的狗腿子,去掃蕩游擊隊和別動隊呢,但誰也想不到,在元月23號,也就是農曆臘月二十二這天,特務委員會的正牌主任許忠義來視察了。

視察當然是假,悄默默的要求在安全牌創收中分贓也是假,他真正的目的是向張安平傳遞一個情報:

別動隊中有內奸!

且級別相當之高,特高課已經收到了別動隊意欲分兵轉移的情報,上海駐軍決定於今晚對別動隊進行雷霆打擊!

張安平神色凝重道:

“訊息可靠嗎?”

按理說,這種事應該通知張安平的特務委員會——日軍需要嚮導、翻譯和狗腿子,特務委員會便是這種角色。

但他並沒有接到類似的通知!

許忠義解釋情報來源:

“南田洋子對2號說的!明天是2號的生日,南田洋子說不能陪他過生日,並告知了緣由。”

張安平聞言思索起來。

這是對姜思安的試探?還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情報洩露,姜思安可就麻煩了!

看樣子,得啟用姜思安的防火牆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張安平這個實權副主任,和掛著正主任名頭的許忠義吵了一架。

原因當然是張安平捨不得“割肉”。

毫無疑問,特務委員會的漢奸們毫不猶豫的站他們的副主任這邊。

正主任?

不能給他們發錢,球的正主任!

張主任心情不好,下午翹班跑關係告狀許忠義……

而大特務張世豪,這時候登場了。

下午兩點,特高課總部外的咖啡廳。

慄山英樹不可思議的看著張世豪,壓低聲音道:

“你瘋了?你居然敢到特高課找我!”

慄山英樹被嚇到了。

他以為自己斷了和“財神爺”的聯絡,失落的同時心裡還踏實了。

畢竟,自淞滬會戰起,他就沒有再和對方有丁點聯絡。

可沒想到今天,這個魔鬼居然出現在了特高課本部。

會死人的!!!

張安平笑眯眯的看著慄山英樹:

“慄山先生,我是送錢來的。”

說著,一個信封就悄悄的遞到了慄山英樹的手上。

不是錢!

但很沉。

慄山英樹腦海中浮起一個念頭,悄悄看了眼信封裡面,隨後倒吸一口冷氣。

居然是黃金!

還是俗稱的大黃魚,足足三根!

張安平笑眯眯的道:

“慄山先生,這是定金。”

慄山英樹早就發過誓,他絕對不會被美元誘惑,絕對不會再做出出賣帝國情報換美元的可恥行徑。

但當三根大黃魚握在手裡後,他覺得天照大神會原諒他這一次。

因為,定金通常是30%!

“你想知道什麼?”

“我獲得訊息,特高課要組織軍隊去掃蕩別動隊和游擊隊了!”張安平笑吟吟道:

“我想知道春節掃蕩計劃!當然,游擊隊那邊的我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別動隊的掃蕩計劃。”

“如果慄山先生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可以無償送慄山先生一份價值連城的情報。”

價值連城?

慄山英樹聞言,馬上問:“什麼情報?”

“有關地下黨的情報,非常的值錢。如果能偵破,或許會讓整個上海的地下黨癱瘓!”

“真的?”

“慄山先生,您是知道我的,我從來不會對合作夥伴言而無信!也不會利用合作伙伴。”

慄山英樹思索起來,手上的沉重感讓他將道德和洗腦的東西拋到了一邊,他終於道:

“你的情報有問題!不是春節掃蕩,是今晚。”

“今天晚上,一個大隊的皇軍會分兵前往青浦縣一帶和金山縣一帶設伏,伏擊明早要分兵轉移的別動隊!”

張安平聞言倒吸冷氣。

一半是裝的,一半是驚的。

昨天,他收到了譚忠恕的電報,言明別動隊將於明天從松江活動區域轉移,向金山縣和青浦縣區域轉移,如果日軍掃蕩,可以向江蘇和浙江兩個方向撤離。

許忠義帶來的情報是今晚會對別動隊動手——這個洩密範圍有點大,泛指別動隊的整個高層。

但慄山英樹的情報,卻意味著在別動隊的最高層,存在內奸!

因為這個情報,只有有限的數人知道!

看到張安平的反應,慄山英樹很激動,因為眼前這個魔鬼,從來都是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現在這樣子無異於吃癟,多爽!

“張君,你可滿意?”

“今晚,我會派人將剩下的黃金送來。”張安平收斂情緒,道:“我的情報是:

地下黨在上海,有一個提供財力支援的幕後。對方起先代號群眾,現在的代號是喀秋莎。”

群眾·喀秋莎·婦好·張尊奉處座命令,出賣自己ing……

“根據我們的調查,對方在幾年間,為地下黨提供了至少二十萬美元的支援!”

“多少?”

“二十萬!”

“我知道了,感謝張君,這確確實實是一條大魚!我會想辦法揪出這條大魚的!”

慄山英樹非常激動。

這樣的一條大魚,意義非凡啊!

如果能揪出這條大魚,他極有可能會獲得和江戶川柯北一樣的地位——那個愚蠢的女人一旦被調任,自己或許有問鼎課長的可能!

太棒了!

雙方都非常的滿意。

“張君,很感謝你的情報!讓你的人更換轉移路線吧!”

“這是肯定的。”

……

更換轉移路線?

張安平這會可不想這麼幹!

按照別動隊的撤退路線,金山那部分由劉新傑帶領,只有兩百多人——鬼子分兵去埋伏這部分人,能出多少人?

一個半中隊或者兩個中隊,就撐死了吧?

如果來一波反伏擊,這豈不是說要報銷兩個日軍中隊?

憑藉別動隊目前的人手,伏擊兩個中隊的鬼子有點吃力,但要是加上游擊隊呢?

11月份時候,游擊隊和別動隊是散兵遊勇,但現在都接受了兩月多的訓練,戰鬥經驗已經上去了,有心算無心的伏擊戰,一千多人打三百來個鬼子,再加上幾十只火箭筒……

張安平心動了!

上海這樣的重鎮,在外圍接連有中隊級部隊覆滅,日本人到時候還不得增兵防衛?

必須幹了!

他二話不說,就驅車找於秀凝組,發報將情報通報給了譚忠恕,並派於秀凝親自前往別動隊揪內鬼。

譚忠恕接到電報後,被張安平的大手筆嚇到了。

上次吃掉了一個鬼子中隊,看似簡單,但前前後後折騰了十天,把鬼子折騰到筋疲力竭、精神崩潰才一舉吃下了這股鬼子。

可這一次,這位爺居然想對兩個鬼子中隊下手?

這……

但別說啊,他也心動啊!

譚忠恕強迫自己冷靜,開啟地圖後仔細檢視。

按照劉新傑分配的轉移路線,最好的伏擊點在金山以南的呂巷,而從上海往金山、呂巷行軍,路線只有一條。

有利的伏擊位置居然這麼適合伏擊?

要強迫自己冷靜的譚忠恕,越發不淡定了。

他盤算著時間,如果能在四個小時內解決戰鬥,他只需要將手下的狙擊小組灑出去,就能起到遲滯的作用。

但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戰鬥呢?

如果不能在短時間解決三百來個鬼子,一旦天亮,金山縣城、金山衛、平湖、新棣的日軍會把他們包了餃子。

能不能在天亮前解決戰鬥?

譚忠恕沒把握,但看著張安平的電文,他的心卻更火熱了起來。

哪怕是不能徹底吃下這股鬼子,但這種規模的戰鬥,會讓日本人不得不抽出重兵來應付——此時的上海是保障日軍兵鋒的重要樞紐,等同於大後方,這種規模的伏擊戰,即便不能成功,也能敲山震虎,讓日軍不得不抽出大量兵力對付他們。

這不就是別動隊存在的意義嗎?

有了決定後,譚忠恕不再抗拒張安平的命令,馬上派人向游擊隊發報,請求他們立刻秘密向呂巷和金山中間位置運動。

那裡曾有淞滬會戰期間國軍的陣地,雖然最終被日本人佔據,但至今保留了不少工事,稍作修整便是陣地。

同時,他下令別動隊各部,秘密向呂巷和金山中間位置行軍爭取在凌晨兩點前趕到。

為迷惑日軍,也為了迷惑內奸,譚忠恕並沒有下令別動隊指揮部轉移,反而將前不久剛剛抵達的學習團眾人請到了會議室中,由他和別動隊的高層陪同進行交流。

第二章。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