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沉吟片刻後對季掌櫃道:“季掌櫃,此文署名不能是我!”

季掌櫃還以為多大事兒,連忙點頭應下:“沒問題!”

這個年代,寫這些志怪、香豔的作者其實都是些讀書人,更有甚者,有舉人專門寫些情色來賣,靠著這個發家致富了。

為了維持讀書人的人設,大家肯定不會以真名示人,多是起個怪兮兮的名字。

譬如……蘭陵笑笑生!

有人覺得《金瓶梅》是王世貞所著。

王世貞是誰?那可是明代嘉靖朝的大名士,因為祖籍太倉,又稱王太倉。

王世貞在當時號稱文壇盟主,在經學方面頗有建樹,道德文章那是天下數得上的。

可如果《金瓶梅》真是王世貞所述,這個訊息可想而知有多爆炸。

所以就算是他所著,他也不可能以真名示人。

《金瓶梅》的作者還有賈三近說、屠隆說、李開先說,這幾位都是中過進士、做過官,且官位還不低的主兒。

總之,不管是誰,寫這種書,就沒有真面目示人的。

那麼,有人會問,這廣陵書坊的老闆不就知道嗎?

徐鶴萬一將來發達了,他以這個噱頭炒作這本書,那還不是得暴露?

有這種可能!

所以徐鶴選擇《聊齋志異》是有原因的。

《聊齋》看起來都是些志怪,也有些男女情愛方面的內容,但所述卻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會現實,跟前代的志怪相比,內容的深度上可以說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說白了,就是雖然《聊齋》是志怪神鬼,但三觀很正,讀者會從書裡學習到的東西是真善美。

既然是真善美,徐鶴就不怕人說他不務正業。

隨著自己名聲漸大,《聊齋》說不定還會成為後世有關他的一段佳話。

徐鶴點了點頭:“筆名就叫【蒲松齡】吧,書名叫《聊齋志異》!”

季掌櫃用怪異的目光看向徐鶴,別人起名都是xx生,xx老人,xx叟,這個徐公子怎麼用了個好像真名的筆名!

不過每個人癖好不同,季掌櫃也不想深究。

徐鶴這邊的打算也很簡單,實惠都得了,署名權總不能再拿別人的吧?那豈不是太過分了?

說完了第一點,徐鶴豎起第二個指頭:“季掌櫃,這本書的稿子我免費給你,但你要去衙門報備,不許翻刻,之後每售一本的收益,我要一分利!”

季掌櫃眼睛一亮,以往的讀書人都是錢貨兩訖,一筆頭的買賣。

沒想到這個徐公子竟然要跟他對賭。

沒錯,這就是對賭。

只有對自己作品的市場很有信心的作者才會選擇跟書坊,用這種結算方式。

書坊自然樂見其成,一筆錢不花,什麼風險都不用擔,書賣得好,大家都能賺錢。

說不得,季掌櫃又去請來了保人,簽了合同後喜滋滋地走了,並且約定到了時間,他派人上門拿稿子!

徐鶴處理完這些事情後發現,李思夔定定地看著自己。

他笑道:“師弟,怎麼了?看我幹嘛?”

李思夔道:“我爹說你這個書生不是個純粹的讀書人,這話果然不假!”

哈……老師竟然還有背後說人閒話的癖好!

徐鶴笑道:“人生在世,哪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書生也要吃飯的!”

不過李思夔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徐鶴,隨著自己身份的改變,這些事情不能再由自己親自出面了。

一是因為自己讀書人的人設,你在這個時代,如果天天蠅營狗苟,那是會被人瞧不起的。

二是自己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要做的事情很多,《聊齋志異》還只是個開頭,一想到文抄大業,道阻且艱啊!

“須得有個人專門幫忙出面處理這些瑣事!”徐鶴心中暗想,“丁澤不行,他做個長隨還可以,孔武有力,等閒幾個大漢近不得身,但畢竟文化水平不高,這些事他處理不來!”

“亮聲賢弟,我還以為你住在李通判衙中不回來呢!”

徐鶴聽到來人的動靜嘴角輕扯:“最恰當的人選這不就來了?”

這時,吳德操從院外走了進來,一進門就看見院中的早飯,頓時兩眼放光。

他也不客氣,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熟不拘禮得進了廚房拿了碗筷出來坐下了。

徐鶴也不在意,關於將來請吳德操出面的想法他也不會當場說出來。

“娟兒妹子,幫哥哥打點稀飯來!”剛剛坐下的吳德操拿著碗朝後院就是一通喊。

娟兒氣咻咻地從後院裡出來,看到吳德操時,那小俏臉上佈滿了寒霜,她搞不明白,徐公子到底怎麼了?

這姓吳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混吃混喝也就算了,天天沒個正行,偏偏還把別人家當自己家似的,對她也是吆五喝六!

但在公子面前,娟兒雖然不悅,但還是謹守一個下人的本分,主人沒說話,她當然也不會說什麼。

只見她端了一碗稀飯出來,“哐”的一聲放在吳德操面前。

吳德操也不生氣,臉皮頗厚地朝娟兒拱了拱手道:“娟兒妹子有勞了!”

說完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呼嚕呼嚕”喝了起來。

李思夔又傻了。

他沒想到,自己這個師兄,怎麼還有這樣子的朋友?

老爹說擇友要謹慎,不是方正君子就不要來往。

可……

總之,來到師兄這裡後,這裡處處透著新鮮勁兒,讓李思夔這兩天裡目不暇接,困惑又新奇。

吃完了飯,吳德操這才發現李思夔:“這個小娃娃是誰啊?”

李思夔小孩子最討厭別人說他小,聞言朝他怒目而視。

徐鶴道:“這是我師弟!”

“哦!你師弟……”

突然吳德操反應過來:“這是李通判家的公子!”

李思夔見狀,心說這人前倨後恭,太現實了吧!心中對吳德操更是不喜,乾脆轉過臉不去看他。

就在這時,突然別院門又被敲響,丁澤去開門後領著一人匆匆回來!

徐鶴看到來人,頓時緊張得“唿”地站起:“勇伯,你怎麼來了?我大伯父……”

沒錯,來人正是徐家的門子徐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