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小組接頭人撤離了這座零元租的別墅。

只剩下C組的四個人坐立不安的待著。

等他們走後,張安平徑直坐在沙發上,看著C組拘束四人,等四人都開始冒汗後,他才慢悠悠道:

“掃尾啊!站這裡等著我給你們擦屁股嗎?”

四人慌張的走到一邊,開始商議該怎麼掃尾,張安平也趁機起身,在別墅內逛了起來。

曾墨怡跟著張安平,遠離C組四人後,小聲道:“你對安萬清他們的處罰是不是有些嚴厲了?”

“嚴厲?如果是戰時,他們隱瞞謊報的行為就夠槍斃了!”張安平冷漠道:

“情報工作容不得一點失誤,一個失誤死掉或者葬送的不是一個人,有可能就是一條線——就像他們!”

他指著C組的四人:“如果這裡的主人知道有特務敢佔用他的家開會,你覺得會怎麼樣?”

曾墨怡想了想,道:“應該不會拿我們怎麼樣吧?我們畢竟是特務處。”

張安平笑了。

“你是不是以為特務處很厲害?但在真正有權勢的人眼中,我們屁都不是。你知道這是誰的宅子嗎?”

曾墨怡搖頭,她沒發現明顯的標記。

“朱孝安!上海最有錢的一波人中的一員!”

張安平嘴有點歪,不是中風,而是氣的。

我尼瑪啊,C組的四位大神,你們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嗎?

你們是不是以為人家是人傻錢多,才傻乎乎的留一個老僕看家?

民國上海的治安可不是夜不閉戶!

而是小毛賊不敢光顧這裡!

財可通神啊!

他進宅前就看到了朱宅兩字,字很小,但重逾千斤啊!

“人家要是知道有不長眼的毛賊鑽他家,一個電話,咱們就得吃上面的排頭!”

“咱們上面的那位可扛不住!”

“要是低調點,頂多算個懸案,可就你們這幫人大搖大擺的樣子,保準不出三天就能被警察揪出來!

真以為這時候的警察只會收黑錢?

到時候人家能順騰摸瓜摸到特務處,咱們上邊那位估計得好好跟人家道歉,才能看人家追不追究了。”

曾墨怡有些呆滯,她總以為特務處很厲害了,動不動就能處決人,有種目無王法的味道,沒想到特務處在真正的有錢人眼裡,原來這麼不值錢啊!

這其實就是現狀。

一些沒背景的人,抓了、斃了也就那麼回事。

但如果有背景,就得講證據了——如果背景再高點,比方說夠上雲彩的那種高,那時候就不是講證據,而是講喜好了。

只要上面不認為你有罪、通共,就是證據擺面前人家也認為是偽造的!

這一點張安平一直有清醒的認知,所以他才能把黨務處坑的丟了三處(郵檢處)。

樓下,C組的四人正在商議如何善後掃尾。

於秀凝、陳明和顧雨菲三人說了一堆,但總覺得不保險——主要是擔心真出現後果,會像安萬清一樣被老師踹回去回爐重造。

涉及到自身利益時候,人總是很難做決定嘛。

許忠義見狀,小心翼翼的道:“要不,還是按照我之前的意見掃尾?”

許忠義之前的意見,就是走的時候先恐嚇一下老僕,問出老僕的家庭情況,然後塞錢——傳說中的胡蘿蔔加大棒,在沒有損害別墅的情況下,老僕肯定願意拿錢了事。

但現在張安平在這杵著,三人都擔心老師不喜,絕口不提這茬——可他們也沒想出什麼好的善後手段。

見許忠義舊話重提,於秀凝道:“許忠義,要不你去請示老師?”

“姐,我看見老師就腿軟啊!”許忠義哭喪著臉:“他剛才看我那眼神,我覺得他想揍我。”

陳明趕緊給顧雨菲使眼色,顧雨菲收到後,糯糯的道:“忠義,你去試試嘛!”

許忠義直接頭暈了,二話不說就轉身,等樓梯上到一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可後悔已晚,只能硬著頭皮找張安平。

“老師,您看我給老爺子塞十塊錢行不?”

張安平的聽力可不是吹的,當初在黨務處的刑訊室裡,被打成那樣了還能辨識到表舅的腳步聲,更別提此時了。

見這傢伙連美人計的0.1成都沒接下,張安平氣的牙癢癢的。

知不知道在後世,你這種行為被喚做什麼嗎?

面對開山大弟子的徵求,他冷聲道:“我早說過,沒後果,我不處罰,有後果,我根據後果處罰。”

許忠義想仗著開山大弟子的身份糾纏兩句,但看到張安平面無表情的神色後,還是聰明的選擇了轉身走人。

下樓和三名同事聚頭後,這貨高興的說:

“老師同意了。”

於秀凝他們是真沒想到這貨敢當著老師的面顛倒黑白,自然不再猶豫,馬上開啟善後。

張安平心道:

嗯,作為一個臥底,剛才的應對是合格的。

他渾然忘了不給安萬清他們機會時候的果決了——真·老馳名雙標。

善後的先鋒自然是陳明,他惡聲惡氣的威脅老僕,打聽出老僕的家庭情況後辯論到裝好人的許忠義上場。

這貨和藹可親的朝老僕致歉,一頓沒營養的致歉後,將20塊法幣塞給了老僕。

老僕戰戰兢兢收下三四個月才能賺到的這些錢,內心的天平已經傾瀉了。

陳明很心疼這20塊錢,肉疼的直叫喚,就連顧雨菲也心疼——他們組一個月就五十塊的經費,五分之二塞給老頭,有點多啊!

許忠義卻振振有詞:“如果以後要查朱孝安,或者是要和朱孝安合作,這個老僕可就是咱們的秘密武器了。”

陳明目瞪口呆,還有這操作?

於秀凝受教,心道自己這個弟弟不愧是被老師看中的開山大弟子啊,這心……髒啊!

張安平自然也聽到了許忠義的話。

他卻是暗暗皺眉,許忠義這貨好像走偏了啊——必須得想法設法讓這傢伙接受接受我黨的教育,要不然按照這樣的行事作風,以後就是鐵桿的特務了。

於是,在出了別墅後,許忠義至親至愛的老師很親切的告訴他的四名學生:

“我從沒有同意過許忠義的掃尾意見,還是那句話,自己做的事,後果自己擔。”

說罷,張安平揚長而去,只留下發慌的許忠義和目露兇狠的三名同伴。

……

張安平和曾墨怡漫步在上海的街頭。

曾墨怡在思索了許久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問:

“安平,你覺得他們真的能找出劫了咱們車的匪徒嗎?”

“你覺得呢?”

曾墨怡嗔道:“我這不是問你嘛!”

“如果連這點小麻煩都解決不了,那咱們得回去了。”

“回去?”

“回家種地啊!免得以後莫名其妙的就送了人頭!”

……

張安平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學生找不出罪魁,但學生們可就沒這份自信了。

畢竟,走漏訊息都得回爐重造,這要是連資訊都查不到,估計得被老師扒了皮吧?

所以,四個組接頭的四人回去轉達了特別組開業大凶的事後,四個組就全力開動,開始尋找真兇。

至於C組,當然也得加足馬力了。

他們還指望提前刷功勞,應對零元租別墅的後果爆發呢。

陳明沮喪道:“怎麼查啊?一點頭緒都沒有!”

顧雨菲道:“要不我去找我表哥?他跟著陳站長來了上海區,可以讓他藉助上海區的力量。”

於秀凝反對:“你別忘了老師的交代!上海區要是聽到風聲,咱們都得回爐重造!”

見女神的意見被反對,許忠義馬上有了對策:

“他們之所以劫咱們的車,是因為安萬清在他們的‘道’上運私鹽,很明顯,他們應該是這條‘道’上的私鹽托拉斯。”

許忠義顯擺似的用到了從張安平口中學到的名詞,看女神聽得津津有味,趕緊繼續說:

“咱們可以從幫會勢力入手!咱們是不清楚,但那些幫會份子肯定清楚,只要有了大致目標,咱們也就有了下手的地方了!”

“嘿,你小子說的有道理啊!”陳明附和,看於秀凝皺眉,馬上改口:“不靠譜!你這主意不靠……”

於秀凝卻開口:“就按忠義說的辦,咱們去找幫會份子。”

許忠義朝陳明擠眉弄眼,用嘴型道出了兩字。

特一安

個一傲

陳明冷笑,回以同樣的嘴型。

C組能想到的,B組的李伯涵、D組的左秋明、E組的薛景宗當然也想到了。

但F組的夏士林沒想到——或者說財大氣粗的F組更明白用錢開路的道理。

誰讓他們是後勤組呢?

夏士林的方法很簡單,找鹽販子。

先找零售的零售商——誰的鹽只要比官鹽便宜,誰賣的就是私鹽,那他肯定知道上一層的二道販子。

再順騰摸瓜找到二道販子,透過砸錢的方式找到批發商,再然後以代理私鹽為名請客吃飯,吹捧加小酒,大多數人連殺頭的話敢說,更別提講一些私鹽業的密事了。

毫無疑問,在上海這種賺錢營生絕對在青幫手裡。

透過批發商才知道,江蘇、浙江一路進上海的私鹽,都歸恆社管——各路私鹽販子販私鹽前,必須向恆社報備,且運抵上海後只能賣給恆社相關的批發商。

如果不賣?

“昨晚就有幾個不曉事的,運了一批私鹽想進上海,路上找了三個傻大膽開車運輸,想矇混進上海,結果被守‘關’的劉鳳奇給揪出來了。私鹽、貨物加兩輛卡車都被劉鳳奇給吃了!嘖嘖,這一票就頂小半月呢!”

訊息已經獲知,F組(後勤組)的五人也就不客套了,海吃胡喝後告別批發商。

但要命的是,訊息是掌握了,可他們居然一時半會不能彙報,因為按照張安平定下的規矩,想要接頭就去大世界電影院門口留暗號,到時候上線會找他們。

“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嗎?”有人怨報道。

這明明是自己的地盤,怎麼整的跟地下黨似的?

夏士林雖然也有怨言,但他不好抱怨,只好把張安平講過的話說出來。

儘管他們都知道這是老師在磨鍊他們,可終究沒有人能想到還有一年多點的時間,他們就要進入這樣的潛伏狀態,故依然怨言紛紛。

人嘛,在沒有親歷前,好言其實都是勸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