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謝氏聽說徐鶴要去揚州赴考,自然又是一番千叮嚀萬囑咐。

徐鶴這次去揚州,事前早就規劃好了。

他早早讓徐鵬幫忙找來小二,讓他幫忙送考。

而且這次丁澤和他妹妹娟兒也會隨行。

因為徐鶴到時候會住在瘦西湖畔的沈瑄送的別院內。

自從上次拿了鑰匙,取了房契,他還一次沒去過。

叫娟兒跟著,自然是去幫忙灑掃一番的。

這樣一來,此次院試之行,徐鶴、徐鵬、小二、丁澤,還有跟著湊熱鬧的謝良才,船上就是五個男人,獨獨娟兒一個女孩不太好辦,於是徐鵬又叫小二帶上他妹子,這樣娟兒還有個女伴,不至於太過尷尬。

等出發時,徐鶴才第一次見到小二的妹子。

小二的妹子沒有名字,從小到大,家人一直都喊她丫頭。

貧苦人家,女兒沒有名字,日常也要早早出來幹活。

這一看丫頭,徐鶴就知道這姑娘也是常年在水上行走的。

健康挺拔的身材,小麥色的面板,腦袋上扎著一個漁家女娃常扎的大辮子,見到一幫男人後,這小妮子甚至還敢大方地一一打量一遍。

“公子,我妹妹從小在水上野慣了,倒叫公子看笑話了!”小二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徐鶴還沒說話,謝良才便賤兮兮地插嘴道:“這不是挺好?漁家女郎潑辣大膽,還挺有趣!”

有你個大頭蛆,徐鶴白了他一眼,將他趕去船頭,因為那地方距離船尾的兩個女孩子最遠。

不是徐鶴不近人情,實在是騷人兄自帶騷包體質,啥時候徐鶴都要防備著些。

不一會兒,丁澤過來請示是否開船,徐鶴點了點頭。

片刻後,船尾兩支竹篙同時點向碼頭,小船立馬轉頭朝西駛去。

該說不說,船上有了女人就是妥帖些,平日裡騷哄哄的謝良才也開始擺讀書用功的人設。

就在眾人看景的看景,讀書的讀書時,船尾傳來一陣茶香。

還沒等大家尋到香味,丁澤的妹子娟兒便紅著臉提著一壺茶走了進來。

只見她左手提壺,右手拿著一摞粗陶大碗走了進來。

許是跟徐鶴他們還不熟悉的緣故,娟兒頭都不敢抬,聲如蚊訥道:“幾位公子,這是丫頭姐姐家自己炒的夜茶。”

她一邊說一邊伸出雪白的皓腕在眾人面前放上陶碗。

徐鶴看到她那手腕,心中感嘆,有的人真就是天生麗質,要說鹽場那種惡劣的環境,每日裡還要做這麼多事,但娟兒還是生得白皙俏麗,難怪竇馬童那老色鬼,一把年紀了還對她賊心不死。

不過,此刻就算是騷人兄也知道在船艙這種地方,還是需要謹守禮節的。

等娟兒倒完茶,徐鶴用盡量平淡的語氣說了聲:“娟兒妹子,辛苦了!”

之所以平淡,但不是徐鶴想壓抑什麼,這是因為他知道,想要讓一個人快速融入群體中,那群體中的人就別一驚一乍的,適當表示謝意就是最好的,說太多反而讓人家姑娘更加害羞。

娟兒聞言,果然比說第一句話時輕鬆了不少,倒完茶後便拎著茶壺去了船尾。

今日一帆風順,船很快便來到揚州城外的瘦西湖。

謝良才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笑道:“自從你上次你那首詩一出,現在揚州城裡都把這保障湖叫瘦西湖了。”

徐鶴笑了笑,心說沒想到這一世瘦西湖的鼎鼎大名竟然從自己這開始了。

兩人負手站在船頭看了一陣後,徐鶴總覺得今日的瘦西湖跟上次在揚州時有些不同。

上次府試,徐鶴來去揚州都路過瘦西湖,加上跟著沈瑄等人遊湖之時,湖面上到處都是畫舫,往來放浪形骸的讀書人一茬接著一茬。

可今天的瘦西湖竟然冷冷清清,畫舫更是一隻都沒有。

見到此狀,徐鶴把疑惑說了出來。

謝良才聞言笑道:“哈哈哈,不認識你的傢伙,一聽你這話就知道你非秀才公也!”

徐鶴皺眉道:“此話怎講?”

“豈不聞【提學來,十字街頭無秀才;提學去,滿城群彥皆沉醉】之語?”

徐鶴恍然,原來如此。

提學官按臨某地,俗話叫做【下馬】。

下馬後的提學官一邊著手安排考試,還有一件事,就是查問本年度本府生員有沒有什麼作奸犯科需要除去功名的事兒。

還有,有些較真的提學官還會派遣自己手下的吏員去城中檢視本地學風。

什麼叫本地學風?

自然是看看本地的讀書人平日裡都在幹些什麼!

平日裡牛逼轟轟、放浪形骸的讀書人在這個時間段裡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呆在家中動都不敢動,更別說逛什麼秦樓楚館了。

萬一被提學道的吏員發現,輕則在學校直接被安排到【差生班】,重則開除學籍。

可以說,提學道就是舉人以下所有讀書人的噩夢,無他,生殺大權在握,不得不慫也!

徐鶴到了揚州,第一件事便直接去府衙禮房投納。

禮房書吏看了結票,又問了徐鶴幾個問題便將結票存根撕了下來。

臨走前那書吏道:“明日大宗師下馬,到時候府衙門口會有提學道出牌公告考試日期,切記當日前來檢視!”

徐鶴謝了那書吏,小聲問道:“敢問府判李大人可在衙門?”

那小吏斜了徐鶴一眼道:“你一個小小童生查問李大人去處作甚?去去去,別耽誤我看結票,沒看見你身後人那麼多呢?”

徐鶴聞言剛想離開,誰知禮房的典吏聽到徐鶴的查問轉頭看來。

他一見到徐鶴立馬笑著站起身來道:“是徐公子,哎呀,李大人也沒跟我們說過今日你來啊,不然何須你親自跑一趟,咱們派個人去不就得了!”

剛剛那不耐煩的書吏見到頂頭上司這副模樣,小聲問道:“頭兒,這誰啊?”

那典吏瞪了他一眼道:“上次府試你不也在場?這是府試徐案首,咱們通判大人的得意門生!”

剛剛在徐鶴身後排隊之人心中那點不爽,在聽到徐鶴是府案首後立馬規規矩矩起來。

這位徐案首的文章,那可是知府彭大人專門貼在府衙門口供大傢伙學習的。

如今見了真人,這幫讀書人頓時沒了不耐,一個個就在那不耐煩的書吏面前拱手打起了招呼,留個眼緣。

典吏白了眼那書吏,笑著對徐鶴道:“李大人這幾日正好不在府裡,公子可是有事?”

徐鶴聽說李知節不在,於是搖了搖頭拱手道:“本想去給老師請安,既然老師不在,那就下次吧!謝過禮書了!”

禮房典吏在民間雅稱【禮書】,那典吏聞言神秘兮兮湊近徐鶴耳邊小聲道:“徐公子,可靠訊息,明日大宗師下馬,後日科試,大後天就是院試,您可早些準備著!”

果然衙門裡有人好辦事,徐鶴朝他拱了拱手,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