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倫見狀追問道:“你說了什麼?”

蘇搖光泫然欲泣地搖了搖頭:“沒,沒有,小女子壓根就沒聽到謝公子他們三人說話,只最後在他們談完事後,上桌陪著喝了兩杯酒聊了一會兒!”

黃倫皺緊了眉頭繼續道:“那晚,你被擄走前,有沒有聽到什麼?”

蘇搖光搖了搖頭:“沒,沒有……”

她想了想,突然道:“對了,我聽出那夥賊人用松江口音說了一句話!”

黃倫立馬興奮道:“說了什麼?”

蘇搖光道:“他說【其他人全都殺了,補上兩刀,免得有活口】!”

這時,黃倫左手邊的那個錦衣衛千戶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松江口音?”

蘇搖光垂下了頭:“小女子在來海陵之前,就是在松江一個媽媽處接受的調教!後來才被書院挑中買到了海陵!”

黃倫與那個錦衣衛千戶對視一眼,都覺得審問到現在為止,依然沒有什麼證據直接指向周頤。

此案中最大的證據,也就是曹邦軸那得來的火藥,周頤拒不承認自己跟曹邦軸有書信往來,說那信是偽造的。

書院滅門案,那也只能說是他兒子周天雄所做,還是無法給周頤定罪。

想到此節,黃倫道:“將犯官周頤押下去!”

兩個皂役聞言上前攙住周頤就準備拖走,剛剛還驚慌莫名的周公子更慌了:“爹……”

周頤臨走前看著兒子大聲道:“雄兒……”

這一刻,他的眼中似有千言,但終究化為一聲嘆息。

黃倫見狀,連忙催促道:“還不把犯官押走?”

等周頤走後,黃倫整理了一下情緒,面帶微笑地對周天雄道:“周天雄,我知道,這些事情都是你父親指使你去做的,你老老實實將你爹所犯之罪一一道來,我可以上奏陛下,饒你一條生路。”

此時的周公子早沒了前些日子面對徐鶴的囂張,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黃倫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輕聲道:“周天雄,你說,你父親是不是勾結賊匪,燒燬引根,同犯還有什麼人?葛有禮也參與了?對不對?”

周天雄還是默然不語,趴在地上眼淚簌簌而下。

黃倫等了一會兒,見他始終不說話,終於沒了耐心,一拍驚堂木罵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來啊,給我繼續打!”

一聽說要被打,周天雄慌了:“大人,大人,我是真不知道這些事情啊,我爹從不告訴我這些事!”

黃倫冷笑:“你當本官是三歲小兒?你既然不知道此事?那為何指使賊人去書院滅口,還打聽巡鹽御史孔一元究竟說了些什麼?”

周天雄驚慌道:“那日我和徐家徐鸞要去書院,正巧碰上了徐鶴等人從書院出來,我看見其中一人是巡鹽御史孔一元,又見他跟大理寺卿謝道之的兒子在一起,我懷疑他們密謀針對我的父親!”

“為何有此懷疑?”

“因為我聽到一些訊息,說孔一元最近正在收集不利於我父親的證據!”

“什麼證據?”

“沒有什麼,只是聽獄卒說起,聽到他總是提我父親的名字,所以我就懷疑……”

黃倫立馬找來那日的獄卒,核對後,果然,周天雄沒說假話。

“就因為這個?你殺了十二個人?”黃倫一臉不可思議!

周天雄悄悄抬眼,小心翼翼看了眼他,這才回道:“我本來也不想殺人,但是,周泰勸我說,孔一元是次輔夏陽秋的人,跟我爹向來不對付,說不定對方有什麼圖謀對我爹不利,所以他說要去查探一番!”

本案又出現了一個新的人物,徐鶴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果然,黃倫追問:“周泰是何人?”

“我家的門人,我爹很信任他,有時我爹也會對他言聽計從,他是我爹在松江縣任知縣時收的門人!”

黃倫聞言轉頭朝錦衣衛千戶陸濤看去,只見陸濤搖了搖頭。

他面色一沉:“這周泰是否就是說松江方言之人?”

周天雄點了點頭。

案子審到這裡,黃倫知道已經進行不下去了,於是叫人將周天雄帶了下去。

周天雄被人拽著,路過徐鶴面前時抬頭看了徐鶴一眼,那眼中似乎有這幅醜態被徐鶴看見時的羞憤,以及窮途末路後的瘋狂。

等出了府衙,徐鶴等在外面,果然,不久後李知節從府衙裡出來了。

他見到徐鶴,一點都不意外,師徒倆會心一笑。

等徐鶴上了他的轎子,李知節疲憊地捏了捏眉心:“今天這事你怎麼看?”

徐鶴道:“我覺得可能事情並沒有我們之前想象的那麼簡單!”

李知節沒有說話,用帶著疑問的眼神看向他。

徐鶴整理了一番思緒,然後道:“其實最大的疑點就是那周泰,為什麼他一個周府的門人,竟敢代替主人下令殺了書院那十二人?”

李知節示意他繼續。

其實徐鶴的分析很簡單,周泰一個下人,要麼是受到周頤的指使,周頤害怕自己燒燬引根的圖謀被發現,所以才讓周泰去擄人,順便滅了書院滿門,以防走漏風聲。

李知節點了點頭,這也是最大的一種可能,估計黃倫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但徐鶴又道:“還有種可能,周泰並沒有看起來這麼簡單,他或許根本不是周府的門人!”

“哦?”李知節來了興趣。

“老師,你想啊,看那陸濤的意思,周家出事並沒有抓住周泰,這周泰去哪了?為什麼別的人全都抓住了,偏偏這周泰就跑了?他是不是收到了什麼風聲?”

李知節搖了搖頭:“也許他正好不在府裡,看到周家被抄,於是跑了;也有可能之前他殺人滅口,為了躲風頭,藏在別處!”

徐鶴點了點頭,這兩種可能性都有。

“老師你說得沒錯,但周頤一個知府,對一個門人言聽計從,這合理嗎?”徐鶴反問。

李知節嘆了口氣:“算了,這事兒我們都不要摻和太深,我座師畢竟是首輔大人,如果在這案子上表現得太過於關心,恐怕會讓黃大人誤會!”

徐鶴點了點頭,心想難怪剛剛審案,老師一直坐在下面一言不發。

李知節笑道:“行了,你這兩天就暫時別回海陵吧,在揚州好好等著府試放榜就是!”

徐鶴聞言心中一動,腆著臉問:“老師,我府試過了?多少名啊?”

李知節莞爾一笑,攤了攤手:“你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