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讀書人幾乎(也就吳德操一個意外)全都是舉人。

能科舉走到舉人這一步的,水平那已經相當可以了。

更何況行卷都是眾人精心打磨的文章詩句,水平自然又上了一個檔次。

蓮玉堂中呂亨喝茶,蜀王好奇地東張西望,齊王裝模作樣,搖頭吟詩,不時大聲點名稱讚xxx,你的詩讀之口齒留香!然後人群中就爆發出一陣歡呼。

真正沉下心來看詩文的,還真就只有呂亨邀請來的那幾位。

張騰霄算是這幾人中最年輕的了,但他今年也有38歲,其他幾位都是四五十歲的中老年!

張騰霄讀文極快,好與不好,往往一眼可辨,他把讀完的卷子分作上中下三等,看完自己身前的,又從別人那抓了些,減輕這幫小老頭的壓力。

很快,他的面前就堆了高高一疊。

而眾人也終於完成了行卷的審閱。

看著張騰霄面前那三疊。

齊王好奇道:“張修撰,這厚厚一疊都是……”

“回齊王殿下,都是未可入眼之文!”

齊王看向那薄薄幾張紙的那一疊,冷汗都下來了。

這麼多舉人,你這麼閱卷,這不是把這一科舉人的臉按在地上摩擦嗎?

但張瀾和其它幾位官員似乎很信任張騰霄,壓根沒人提出質疑。

結果很快出來了。

果然引起了渲染大波,一兩百號人,最終被評為優等的只有寥寥五人。

其中還有那位來自山東兗州的劉正劉雅之。

除了那五人,其他人全都唉聲嘆氣……

“這張狀元也忒嚴厲了,我自問作詩不成,但制藝還是頗有心得的。”

“誰說不是呢,我作了一文【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自問破題極為精要,沒想到卻連個【中】的評語都無!”

“你們沒發現呢?就算爾等做得再好,這次文會也是為了那些官宦子弟揚名的,我等能進來看個熱鬧已經算是人家英國公府開恩了!”

“哼,早知如此,還不如不來,這呂亨,拂了齊王殿下一片愛才之心!”

“要我說,等這次文會之後,咱們乾脆去齊王府投文,說不定能得齊王賞識,就算會試失利,備不住還能被齊王重用!”

“兄臺此言是極!”

“對對對!”

……

第一輪沒什麼好說的,文章能入幾位翰苑大佬眼的本就沒幾篇,就算是得蒙選中,在幾人看來也不過是尚可而已。

但以這些詞臣的眼光來開,恕張騰霄直言,外面的都是渣渣。

所以什麼點評之類的環節直接跳過,進入下一項。

這時,公府的下人們早就端著筆墨紙硯伺候著了。

張騰霄跟身邊的張瀾商量了幾句後站起身來宣佈道:“今日之題…………”

【管仲相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

這道題一出,剛剛說話的那人頓時大吃一驚。

“這不是我擬的題目嗎?”

“張修撰怎麼拿了我的題目出來考?”

“難道張狀元在提醒我們,今科的四書題中有《論語·憲問》?”

“哎呦,你這麼一說,還真有可能啊!”

眾人領了筆墨全都思考起這題該如何破題。

徐鶴也接了筆墨紙硯,甚至連吳德操都有一份。

拿到考題,蓮玉堂前計程車子一窩蜂或找花壇或伏牆上開始作文。

徐鶴二人只稍慢了一步,周圍便沒了位置。

地上平整,這時也有人不講究地蹲下了。

徐鶴這裡,叫他蹲下是不可能蹲下的,後來乾脆找到花園假山中,一塊稍稍平整的大石上寫了起來。

這題目出自《論語·憲問》,說的是子貢問孔子,管仲這人不行啊,齊桓公幹掉了他原來的主人公子糾,管仲不僅不給公子糾殉葬,還擔任了齊相,這人人品有問題。

那麼題目來了,孔夫子說,你這話就不對了,管仲不死,但有功於國家,百姓對管仲的評價很高,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所以,題目是,說明了什麼問題?管仲為什麼不為前主人殉葬,卻能得到百姓的一致讚賞,甚至流芳百世?

徐鶴剛想落筆,一旁的學渣吳德操咬著筆桿道:“亮聲,這段出自哪裡來著?”

徐鶴笑道:“耀臣兄,要不你還是別寫了!”

“那怎麼行?”吳德操一副【我不要面子嗎】的表情看著徐鶴,伸手抖了抖監生袍子道:“我要給坐監的爭口氣啊,你看那些舉人看我的眼神,還以為我不會作文似的。”

徐鶴無語道:“這種場合就算寫出上好之文又如何?左右不過是在眾人面前露個臉罷了,沒甚意義啊!”

吳德操卻堅持道:“人爭一口氣,佛爭……”

“好了,別說了,我把上下文背給你聽一下!”

【背誦中…………………………】

吳德操這次聽得比在府學上課聽講還認真,等徐鶴背完,他面色嚴肅地點了點頭道:“原來是《憲問》,久不看書,到底是生疏了!哼,看我作文……”

【筆走龍蛇中……………………】

揉掉,重新鋪紙,

【筆走龍蛇中……………………】

揉掉,重新鋪紙。

“亮聲!”吳德操一臉哀求看向徐鶴,“左右不是考試,你幫我捉個刀吧!”

“不行!”

“亮聲……”

徐鶴被吳德操這苦苦哀求的模樣逗笑了,心說也是,左右就是個文會,自己又不想在這招搖過市,的嘞!

“拿筆來!”

吳德操聞言大喜過望,連忙小意獻上蘸了墨的毛筆。

徐鶴接過筆,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破題:

【聖人稱大夫佐霸之功,被天下而及後世也】

“點題清晰,亮聲果然是制藝的行家!”吳德操讚道。

徐鶴繼續道:“甚矣,春秋不可無管仲也,匡一時而後之人且利賴焉,得非仁者之功乎?此夫子所以錄其功也!”

吳德才一拍大腿,驚喜道:“哎呀,這個簡單啊,就是將原文利弊再展開講一講嘛,嗨~回去之後我要跟你學制藝,這個簡單,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