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三日,徐鶴還在翰林院當值。

今日原翰林院侍讀學士張瀾因涉前軍都督府一案被罷黜回鄉的訊息傳到衙中。

對於張瀾的事情,衙門裡議論紛紛。

徐鶴只要出來走動,總有人對著他的背影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甚至高鵬、江泝等人還在中午休息時,當著徐鶴的面陰陽怪氣。

說什麼張學士在任上時待徐鶴不薄,給徐鶴安排的都是輕省露臉兒的事情。

如今徐鶴卻恩將仇報,讓張學士被罷黜回鄉,實在過分云云。

因為案件還在審理之中,細節不便多說,所以徐鶴並沒有解釋,只是微微一笑了之。

在陰謀家的眼中,所有的事都是陰謀,你跟他辯解,那無異對牛彈琴,智者所不為也。

不過就在這檔子,丁澤進來告訴徐鶴,周千戶到了。

周千戶自然就是周弼,周良輔,因之前合肥之戰立功,跟秦烈一起授錦衣衛千戶銜。

徐鶴這些天等得就是他。

徐鶴哈哈一笑:“好,請他進來,到我公廨一敘!”

說完,長身而起。

高鵬等人勾著腦袋朝外看去,只見徐鶴身後跟著一名武將常服打扮的傢伙有說有笑地朝他公廨走去。

江泝啐道:“還待在翰林院作甚,天天打交道的都是些武人!”

高鵬呵呵一笑:“這也好,勳戚嘛,還是當丘八更合適!”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高鵬笑完後道:“走,今晚同年聚會,得月樓,可別忘了!”

公廨內。

徐鶴看著黑瘦許多的周弼感嘆道:“良輔,瘦了,營中辛苦了吧?”

周弼站起躬身一揖道:“還未當面恭喜公子,連中六首,高中狀元!得知這個訊息後,兄弟們都激動壞了,那天晚上,秦烈破天荒的讓營中一人可以飲酒一碗!以賀公子高中狀元!”

徐鶴拉著他坐下,感嘆道:“想兄弟們吶,我這狀元,都是你們爭氣,尤其是你,泥汊河一戰打得好啊!”

周弼連忙擺手:“那都是公子提前安排好的,公子雖然人在千里之外,但狀元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徐鶴哈哈大笑:“你啊,讀書沒有你哥厲害,拍馬屁也不靈。我只能給你們個大的方向,具體實施還得你們現場隨機應變!”

……

兩人說笑了一陣,問了秦烈最近的情況,以及盛正奇圍著的插嶺關最近到底如何。

“插嶺關已經被大軍圍了兩個多月,據我和秦烈估計,山上那四千多賊人,如今應該已經到了斷糧的地步,相信很快盛部堂就能從江西抽出手來。”

徐鶴點了點頭:“你走得哪條路進京的?”

“我是從湖口入江,順流東下後回了一趟海陵,將弟兄們的家屬和繳獲送回海陵去!”

徐鶴一聽就笑了。

狗屁的繳獲,這裡面估計不少都是餉銀和長沙府破之後弄的銀子。

據說這幫傢伙直接夥同薛永志的龍虎衛,在長沙城破之後,拿了對方不少大小頭目,把他們搜刮的東西弄進自己口袋了。

說實話,這些財物很多都是反賊從百姓那搜刮來的。

按道理講,應該上繳朝廷重新分配才對。

但這個年頭,你不讓海防營去搶老百姓,那已經算是一支仁義之師了。

若是不讓他們弄點錢,那誰肯當兵?當兵又為了什麼?這可不是什麼為了主義而活的年代。

徐鶴又問了問海陵的情況,本以為海陵沒什麼事,誰知道竟然得了一個大訊息。

徐鳳辭官回鄉閒住,很快就會接上母親張盤龍入京。

“這事你怎麼知道的?”徐鶴問。

“徐二爺聽說我回來後,特地請我過府吃了頓飯,吃飯時,大少爺露了個面,跟小人說了幾句話!”周弼說話時,神色有異。

徐鶴看出不對來,問周弼道:“良輔,怎麼了?”

周弼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回道:“席間,二老爺對公子稱讚有加,不過以我看,大少爺當時似乎面上有不悅之色!”

“不悅?”徐鶴有點無語,自己似乎也沒得罪徐鳳啊,他怎麼會對自己有意見?

難道是自己跟大伯走得太近,讓他這個親兒子吃醋了?

不可能吧,都是成年人了,徐鳳也快三十歲的人了,怎麼可能因為這點事對自己有意見,那他這些年的官都白當了!

徐鳳的事都是小事,徐鶴也沒放在心上,他對周弼道:“這次調你入京,其實是為了讓你幫我訓練兩支人馬!”

當週弼聽說,徐鶴讓他進京是操練龍驤、豹韜二衛時,頓時面露難色。

“公子,咱們能把海防營練出來,那是因為海防營的弟兄都是灶丁出生,大家從小吃苦耐勞!進了營,能吃飽,能穿暖,大夥兒覺得這日子有奔頭。”

“可京衛……,那可都是些拿香供著的祖宗,這幫人從小就廢了,我是真沒法子把他們訓出來!”

徐鶴點了點頭:“這一點上,我已經跟皇上商量過了,皇上也知道京衛,尤其是五軍都督府下轄的京衛,久不操練,偷奸耍滑者甚多,所以讓我裁汰老弱,先把吃空餉的剔除掉,然後兩衛並做一衛,剩下一衛的空額則重新招兵!”

周弼不是那種頭腦簡單之人,聽說這個訊息後不喜反憂道:“公子,不是我畏難,說實話,這不是最好的方案!”

徐鶴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害怕吃空餉的那些人會找事兒。”

“不僅僅是吃空餉的人,還有,原本兩衛是兩套班子,如今合成一衛,那就有一衛的各級官員沒了著落。這幫人都是祖上就跟著先皇立下戰功的,他們到時候肯定會鬧事!”

“嗯!”徐鶴沉聲道,“這些人是個麻煩,但是現在更大的麻煩是整個國家無可用之兵,若是再不改變,萬一賊人有一天兵臨北京城下,咱們能指望誰?”

是啊,能指望誰?

周弼現在的屁股也坐在大魏朝的椅子上,跟大魏朝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也不想看到這種結局。

但還是那句話:“公子,你不僅要謀公,還要謀身啊!”

徐鶴點了點頭笑道:“你放心,這件事我到時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