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晚寧在洗手間裡頓了一下。陸京珩和劉志豪一直以來就不太對付,她也是能避免跟對方接觸就避免,這種場景下,她還不如在洗手間裡多躲一會兒。

於是她站在洗手檯前沒吭聲,低頭拿著手機給陸京珩發資訊,讓他再等一會兒。

劉志豪的聲音隔著一堵牆,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聽起來有些不依不饒的意味,他說,

“你怎麼不敢說的清楚一點?那封舉報信裡的照片是誰給我的?沒有你給的那張照片,我怎麼可能有證據去舉報他?”

他這句話說完,不止是俞晚寧呆愣住,就連於潔也十分的不可思議,在外頭懵圈地問,

“什麼舉報照片?是寄給省招辦舉報陸京珩的照片嗎?”

吳巧娜一瞬臉色忽變,整個人訥訥沒吭聲。

劉志豪譏誚地笑了一聲,咄咄逼人地說,

“沒想到吧?那麼喜歡陸京珩的人,居然會主動把他的黑料送出去,陸京珩被你喜歡上也算是他倒黴!”

吳巧娜被他這麼一懟,臉都漲紅了。雖然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可是羞恥和怨恨佔據了上風,她惱羞成怒地大喊,

“照片是被你騙走的!我本來只是想跟學校舉報俞晚寧早戀,沒想要害陸京珩!”

那天聚餐結束,她跟劉志豪同路回家,走到半路發現錢包掉了回去找,沒想到就撞見了陸京珩和俞晚寧在樹蔭下親暱的一幕。

她一時被嫉妒衝昏了頭腦,偷偷舉起手機拍下了照片,正好又被跟過來的劉志豪看見了。

劉志豪告訴她,只要跟學校舉報他們,陸京珩和俞晚寧就肯定會分手。

吳巧娜相信了,但是又不敢自己去舉報,劉志豪說他不怕得罪人讓他去舉報,於是照片就這麼流傳到了劉志豪的手裡,沒想到他反手就寄給了省招生辦,差點害的陸京珩失去了保送資格...

俞晚寧站在洗手間裡,聽見她這句話的時候,本來一直不太確認的事情,終於在此刻有了結論。

對這個事情的真相她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她沒有想到吳巧娜明明也喜歡陸京珩,卻會把事情做得這麼絕情。

外頭劉志豪還在不留餘力地繼續破口大罵,

“對,你只是想拆散他們。不過你這樣做跟我有什麼區別?”

吳巧娜一直在班裡都是安安靜靜的存在,從來沒有跟誰急過眼。這回被他這麼一激,整個人情緒失控,忽然抬手啪地給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在安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清晰。

外頭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俞晚寧的指尖微微蜷了一下,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很輕的一聲嗤笑,然後是劉志豪欠嗖嗖的聲音說,

“你說陸京珩要是知道那張照片是你偷.拍的,他還會原諒你嗎?恐怕他只會厭惡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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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外頭的吵架聲終於被於潔勸止住了。

劉志豪大概是已經走了,吳巧娜哭得斷斷續續,被於潔扶著進來洗手間洗把臉,兩人一進門就對上俞晚寧冷澹的臉,一瞬又怔愣住了。

俞晚寧不想跟吳巧娜再起爭執,冷著臉側身要走,擦肩而過的時候,卻被她不躲不避地用力撞了一下肩頭,把她撞得後退了半步。

吳巧娜眼角帶著剛剛哭過的猩紅,整個人狼狽不堪,本來就覺得難堪,沒想到自己最醜陋的一面還被俞晚寧聽了去,頓時就有些扭曲。她堵著俞晚寧,歇斯底里地說,

“俞晚寧,看了我的笑話是不是覺得很得意?”

於潔拽住了她,在旁邊幫著勸說道,

“寧寶,她現在情緒不太好,你別跟她計較...”

俞晚寧後退了一步,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說,

“我不跟她計較,只是覺得她挺可憐的。”

吳巧娜使勁甩開了於潔拽住她的手,冷笑著胡亂抹了一把臉,聲音有些銳利地說,

“可憐我?因為陸京珩喜歡的是你不是我,所以你可憐我嗎?”

俞晚寧從來都沒見過她這副模樣。

平時安靜乖巧的表面被揭開,露出的是偽裝下的嫉妒和憎恨。

果然陸京珩說的沒錯,嫉妒會使人醜陋。

於潔怕她們再起衝突,連忙拉住她,一邊朝俞晚寧使眼色,一邊安撫她道,

“寧寶不是那樣的人。這個事我們都不會告訴別人的,就當它過去了...”

吳巧娜卻轉過身,望著於潔一字一頓地說,

“她是什麼樣的人?你真的瞭解嗎?”

於潔一瞬被她弄得有些發懵,不知道該說什麼。

吳巧娜扯動唇角笑了笑,又露出她那無辜乖巧的模樣,望著俞晚寧同情地說,

“我不敢告訴陸京珩這件事,你就敢告訴陸京珩你有心臟病的事嗎?”

她這句話說完,俞晚寧心上重重地一沉。

心想果然,紙還是保不住火的。

她小心翼翼維護著的這個小秘密,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候,忽然就被人捅破了這層保護膜,把她最難堪和不想暴露人前的一面給袒露了出來。

衛生間這一角落,像是忽然被風雪裹挾,冷得讓人遍體生寒。

在這安靜對峙的關頭,她忽然想起了那天術後在醫院裡,交接班的那位護士熟悉的眉眼。

為什麼會覺得眼熟呢,原來和吳巧娜的這雙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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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巧娜是從自己在醫院工作的母親那兒聽說俞晚寧的病情的。

高考完沒多久,俞晚寧和陸京珩放了個小長假,偶爾也會一起去陸爺爺家蹭飯。

兩人自從談了戀愛之後,出門在外都不帶遮遮掩掩的。陸京珩喜歡牽著她的手,走路的時候偶爾會看似不經意地蹭一蹭她的手背。

他總是可以用不起眼的小動作,把人撩得心頭小鹿亂撞。

那天他們去陸爺爺家裡吃飯,經過巷子裡的吳家時,吳巧娜的媽媽恰好就在二樓的露臺上晾衣服。

她剛把手裡的衣服掛到晾衣繩上,就看見巷子裡少年牽著女孩的手從門口經過。

李麗在這裡住了這麼久,雖然因為工作忙碌的原因,很少跟鄰里鄰居打照面,但是因為跟陸家離得近,還是對他們家的情況有所瞭解的。

聽說陸家老爺子退休前是奧賽金牌輔導老師,兒子陸浩經營著一家上市公司,而他的孫子陸京珩跟自己的女兒正好是同班同學,成績好不說,模樣也長得,並且不是那種紈絝富二代。

李麗平時不讓吳巧娜跟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一起玩,總覺得他們傲慢輕狂,眼裡放不進旁人。

然而此刻那少年正低垂著眼眸,認真而溫柔地聽著旁邊明媚漂亮的少女說著話。

她輕嗤了一聲,回過頭來,跟在旁邊幫忙晾衣服的吳巧娜隨口說了句,

“上回來找你玩的那女同學挺漂亮的,可惜有心臟病...”

吳巧娜正在旁邊幫忙抖擻剛剛從洗衣機裡撈出來的衣服,聞言微微一怔,茫然地問道,

“你說俞晚寧?她有心臟病?”

李麗接過她手裡遞過來的衣服,一邊往衣架上掛,一邊絮絮叨叨地說,

“你不知道啊?她高考前才在我們那兒做的手術,還挺嚴重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復發,這輩子估計挺難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吳巧娜的腦子頓了一秒,覺得極為不可思議。

不過等她回過神來,忽然想起來高考前俞晚寧確實是請了一段時間假,當時薛明清只說她是感冒,班上也沒人會去仔細打聽。

這麼一聯想起來,她立刻明白了過來,

“她高考前請了假,不過只聽說是感冒。”

李麗把衣服撥了撥,拉開了一些透風的距離,輕嘖著說道,

“她肯定是不敢說實話啊。你們班上那個陸什麼...還跟她談著戀愛呢?人家要是知道是這麼嚴重的病情,誰還敢要她啊!”

李麗的話被吳巧娜聽了進去,她忽然吧嗒吧嗒地小跑到露臺旁邊往下望,正見陸京珩和俞晚寧進了陸家老宅的大門。

他身材本就高大,隔著薄薄的t恤布料似乎還能窺見底下乾淨利落的肌肉線條。他最近從集訓營回來之後似乎瘦了一些,面容稜角硬朗銳利了一些,開始有種成熟男人沉穩的魅力。

陸京珩沒有注意到二樓的露臺上有一雙窺探他們的眼睛,單手攬著俞晚寧的肩頭,跟在她的身後進了門。

吳巧娜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盡頭的老屋門口,眼睛忽然酸澀了一下,很快地垂下了目光。

果然...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她青春年少的暗戀,從來無人知曉,並且在這一刻無聲無息地落下了帷幕。

李麗在旁邊留意到她呆滯而失落的神色,湊過來懷疑地問,

“你不會也喜歡陸家那個小子吧?!”

吳巧娜慌忙搖了搖頭,堅決地否認道,

“沒有,怎麼可能?!”

李麗盯著她的臉,不太相信地打量了好幾下,最後才哼了一聲說,

“最好是沒有。陸家有錢有勢的,那小子找女朋友肯定也是要找漂亮的。人家有心臟病又怎麼樣,玩玩也可以,又不一定要過一輩子。我們普通家庭,你也沒你那女同學,陸家那小子哪裡能看得上你?你自己自重一點,別跟人家面前瞎晃悠...”

李麗訓完自己的女兒,拎起裝衣服的臉盆就下樓了,完全沒有留意到吳巧娜的臉色訕紅,嘴唇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