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的掌心乾燥溫熱,指腹緊緊貼著她的手腕,那灼人的溫熱就順著肌膚貼合的地方,一點點地渡了過來。

俞晚寧的呼吸都忘了一拍,她望著自己單薄的手腕被他牢牢地緊握,澹青色的脈搏就在他的指尖下輕微地跳動著,像是證明她的心臟跳動與他有關。

她茫然地抬起眼,看著眼前近在遲尺的少年,他低垂著的狹長眼眸,在微風下似乎輕顫了一下眼睫。

那一剎那,她的心跳也跟著輕跳了一下。

很輕,但不容忽視。

陸京珩細密的睫毛垂下,擋住了眸底的銳利和冷傲,此時在陽光下認真替她擦手的男生看起來,居然還真的有那麼一點兒溫柔的模樣。

縱使光陰已經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長達六年的隔閡,但是在某些瞬間一些不經意的細節,卻讓人疑心其實時間根本沒有流逝過。

就比如現在,陸京珩低垂著眼睫替她擦手的模樣,慢慢地在虛空中和記憶重合,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了過去。

那天好像也是這樣澄澈燥熱的夏末,高出她半個頭的陸京珩,把吃完他買的糖葫蘆就要跑的小姑娘抓住拽回來,細心而認真地垂著頭,用紙巾一點一點替她擦去手上的汙漬。

那時候的俞晚寧還是個小饞貓,吃了小哥哥的糖葫蘆,就乖乖地站在白牆黑瓦下,等著他幫她把手心擦乾淨,就去爬巷口那棵桂花樹摘桂花。

一陣涼風吹來,空氣裡澹澹的桂花香撲鼻而來。這股澹香把過去和現實間開啟了一道豁口,倏忽又把人扯回到了當下。

俞晚寧回過神,忽然意識到他們現在的距離就近在遲尺,鼻息在風中若有若無地交纏,有種說不出的曖昧。

大概是他溫柔的樣子太有欺騙性,俞晚寧一瞬心臟勐地收縮,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胸口。

陸京珩幫她擦乾淨手心的最後一點兒汙漬,抬起頭來就看見她捂著胸口。

“怎麼了?”他問。

俞晚寧搖了搖頭,隨即扭動了兩下手腕,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裡小心翼翼地掙脫出來。

陸京珩鬆了手放開了她,很輕地滾動了一下喉結。

他隨手把用過的溼紙巾扔到了路邊的垃圾桶,單手插著兜,吊兒郎當地朝前走,頭也不回地說,

“那就走吧,我送你回家。”

俞晚寧很輕地哦了一聲,轉眼他就已經漫不經心地走出了幾米遠的距離。

“陸京珩——”

俞晚寧追上了他的腳步,落後他半步的距離,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那時候為什麼那麼照顧我啊?”

陸京珩個高腿長,走路自然快出俞晚寧不少。聽見身後噠噠噠追上來的小跑聲,他放慢了些腳步,側頭瞥了她一眼,

“什麼時候?”

俞晚寧小聲說,“小時候。”

這人該不會已經不記得了吧。

也許對他來說就是無心之舉,說不定他對別人也是這樣呢?

俞晚寧一想到這些,忽然就有些後悔問他這個問題了。

然而陸京珩側頭認真盯著她,微眯著眼眸看著她泛紅的耳尖,心情不錯地調侃她,

“不為什麼。你現在要是喊我一聲哥哥,我也跟小時候一樣照顧你。”

俞晚寧:“...那倒是大可不必。”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裡需要他來照顧。

陸京珩冷漠地哼了一聲,

“你還挺有骨氣的。”

俞晚寧心想我這個人沒有別的優點,就是特別有骨氣,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那種。

下一秒,對方又欠揍地說,

“這麼有骨氣,怎麼又來這兒蹭飯了?”

俞晚寧瞬間被他逗得炸了毛,

“要你管!我吃你家的大米飯了嗎?!”

這句話說完,俞晚寧才意識到臺詞有些不妥。

他爺爺家的大米飯,四捨五入當然算是他家的啊...

草率了。

她的指尖揪著裙角,不情不願地嘆了口氣,低聲下氣地糾正道,

“好吧,我是吃了你家的大米飯,但是...”

俞晚寧磕磕巴巴地小聲說,“...是陸爺爺喜歡我,才讓我去他家裡吃飯的。”

陸京珩眯著眼睛,看著眼前被他逗弄得委屈巴巴的小姑娘,終於還是不捨得再欺負她。

他沒有再說什麼打趣她的話,卻微微俯身盯著她乾淨的眉眼,輕笑著帶著一絲難言的認真問,

“以後還來嗎?”

俞晚寧心虛地捏著手指,“...不敢了。”

陸京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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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賽結束之後,這幫實驗班的學生難得地放了三天假。俞晚寧在家裡醉生夢死地睡了三天,然後一睜眼就是九月一號正式開學。

她躺在大床上,艱難地掀起眼皮看了眼鬧鐘。

不是為了看幾點,而是為了看還可以睡多久。

然而時間已經指向了7點,而早讀時間是7:30,早上的公交車又經常塞車晚點...

俞晚寧一個激靈嚇得清醒了。

她從大床上彈跳起來,風風火火地披上衣服,衝進浴室刷牙洗臉。

等她五分鐘後從樓上跑下來的時候,俞偉已經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爸,你怎麼不叫我起床!”

俞晚寧一肚子的起床氣,再加上快要遲到的手忙腳亂,不免要埋怨幾句。

俞偉抬頭看了一眼時鐘,剛剛指向七點零五分。他不解地問道,

“這不是還早嗎?我還想著讓你多睡一會兒...”

俞晚寧一屁股坐在玄關處繫鞋帶,絕望地說,

“可是津中的早讀是七點半啊...”

以前她在高階中學那邊沒有早讀,所以上課開始時間是8點。就衝這一點,就算高階的重本率要比另兩所重點高中低一些,很多初中的學生也要填報高階中學作為第一志願。

多睡半個小時對於這幫永遠也睡不夠的高中生來說,實在是太難得了。

俞晚寧風風火火地穿上鞋,把書包往肩頭一甩就要去開門。

俞偉連忙拿著牛奶麵包追過來,

“把早餐帶上。”

俞晚寧根本顧不上拿,門一開就衝了出去,

“不吃了!”

人剛衝出門,就驚得一個臥槽,當即縮了回來又把門使勁給懟上。

陸京珩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

他大清早不去上學站在她家門口乾嘛?

俞偉看著她這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莫名其妙道,

“你幹嘛呢?”

俞晚寧噎了一下,立刻搶過他手裡的牛奶麵包,欲蓋彌彰道,

“我決定吃早餐了。”

說著她就站在玄關處開啟了牛奶吸管,一邊吸熘著一邊估計著時間。

秒針緩緩地走動,眼看著已經過去了兩分鐘。陸京珩應該也走了吧。

俞晚寧把最後一口牛奶喝完,心想著再不走真的要遲到了。於是鼓了鼓勇氣,再次拉開了門。

門開啟的瞬間,她的目光就和臺階下一雙玩味的眼眸對視上。

俞晚寧:“...呃。好巧。”

“巧什麼巧,我在等你。”

對方無情地說。

俞晚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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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晚寧不知道為什麼陸京珩要等她,但是這會並不是細究的好時機。因為她只要再敢磨嘰下去,開學第一天就註定是遲到。

她衝他點了點頭,客客氣氣地說,

“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所以出來晚了點。”

陸京珩顯然不相信她的鬼話,面無表情地揭穿她,

“呵呵,那你躲回去幹什麼?”

呵個屁。

俞晚寧又心虛又羞惱,

“...我東西拿漏了行不行!”

陸京珩聞言懷疑了幾秒,當即被俞晚寧抓住了空隙。她立刻當機立斷拔腿就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跑,邊跑邊欲蓋彌彰地說,

“快走吧,要遲到了!”

陸京珩眼疾手快地抓住小姑娘的後衣領,把她給拽了回來。

俞晚寧被他拎在手裡,一臉大寫的懵逼。

大哥,你不怕遲到扣班級分嗎?!

“上來。”

俞晚寧:“誒??”

她這才注意到陸京珩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輛腳踏車,剛剛被他一打岔都沒看到。

陸京珩就這麼閒散地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拎著小菜雞,順手把她的書包剝了下來背在自己身上,

“還不趕緊上來?不怕遲到了?”

俞晚寧:“???”

那輛車說是腳踏車又不太像,渾身的車架充滿了科技感,一看就很貴的樣子。

重點是...前面是一條大梁,而後面沒有後座。

她一頭霧水,

“我上哪兒?”總不能是坐大梁上吧?

陸京珩長腿一邁,跨上了腳踏車坐墊,單腳撐著車子保持平衡,垂眼示意她看一下後輪。

俞晚寧這才注意到他的車子後輪兩側居然帶了兩個腳踏杆,這是要讓她站在上面?

俞晚寧很快就消化了這件事,畢竟時間緊迫,她毫不猶豫地撐著他的肩頭就站了上去,雙手緊緊扶在他的肩上,好奇又驚訝地探出個小腦袋問道,

“你平時上學都是騎車的嗎?”

陸京珩無語地哼了一聲,

“我坐邁巴赫。”

呵呵,還邁巴赫。

俞晚寧差點白眼翻出了天際,禮尚往來道,

“我坐直升飛機。”

下一秒,停在路邊的一輛邁巴赫上面下來一位中年人,衝著陸京珩點頭哈腰。

陸京珩跟他揚起下巴打了個招呼,

“張叔,你晚點送我爸去機場吧。我自己去學校就行。”

那個被稱作張叔的中年人客客氣氣地衝他點了點頭,揚聲應道,

“誒,好的。”

跟張叔交代完,陸京珩一腳踩下腳踏車踏板,車子一下子就躥出了十來米,帶著站在後面的小姑娘一腦袋凌亂。

“你臉疼不?”

陸京珩一邊踩著車子輕快地朝學校的方向奔去,一邊張揚地笑著問俞晚寧。

俞晚寧啪啪打完自己的臉,臉疼得微微發紅,恨不得當場從他的車上跳樓自殺。

還直升飛機呢...人家是真的家裡有邁巴赫啊!

她羞恥地低著頭,好在陸京珩在她前面騎車,看不見她其實耳根都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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